冯骥才：我是行动主义者

　　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15年了，冯骥才一直像一个脚步匆忙的斗士，在民间文化保护的征途上不知疲倦地奔走呼号，这位以文学闻名的大个子知识分子，其身份开始让人迷惑：作家？文化保护工作者？还是丹青高手？上周，他的脚步再次踏进河南，将搜救的目光锁定巩义和安阳两座古城，在结束了河南之行后，他对记者说，每一次来河南都会有太多的感慨。

　　身份并不重要

　　“身份不重要，做事更重要。”冯骥才这样阐释自己的多重身份，“而文化是最重要的，正因为这样，我所做的不是作家、画家、文化保护工作者能够定义的，我是在尽一个知识分子的责任。”

　　冯骥才说，作家的责任是要用文字记录时代，画家是用笔勾勒出可视的情感，但他们都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做文化的忠实记录者，这是涉及民族文化流传和延续的大事。与这件事情相比，任何身份都显得不重要，都可以忽略。“所以，你可以说我是任何身份中的一个，因为它们中的每一个对我都很重要，但是它们又都不重要，因为我所有的身份都为一件事情服务。”

　　冯骥才说，农耕文明已经持续了7000年，但是在当下的社会转型期顷刻间土崩瓦解。近年来，“遗产”这个词开始频频出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刚开始只是遗产，到后来才发现还有更重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这说明传统文化的流失是一个全球共同面对的问题。于是，遗产这个词的定义出现了全新的变化——不再局限于可视的存在，不再局限于个人的所有，而是成为一个含义宽泛的词汇。而这些遗产是整个人类的遗存，但它们在消失，如果我们不赶快行动，我们的后代将两手空空地站在机械化的城市里，迷失在现代化的模式中。

　　10个年头，两篇文章

　　日前，冯骥才在最新一期《收获》上发表了他10年来的第二篇文学作品《胡子》，加上前一段时间在上海发表的一篇文学作品，这位作家10年共写了2篇文章。冯骥才无奈地说：“我非常不心甘情愿，但是又无可奈何，我的工作日程总是满满当当。”他苦笑着说，这两篇中的一篇还是趁着春节没人打搅的时候写出来的。除了写作，冯骥才的绘画时间也在缩水，以前喜欢画大画，现在为了节省时间，统统改成了小画。而节省出的时间都被安排在民间文化的保护上。

　　“我有太多的东西要表达，它们已经在我心中拥堵了15年，我想我已经做好了要表达的准备。”冯骥才透露，到2007年年底，他计划出版两本书，一本《文人画阐释》，是研究中国历代文人画的，还有一本是《个人行为》，是讲述一个知识分子心灵历程的文学作品。“《个人行为》其实写的就是我自己，是我从1991年开始投身民间文化保护至今的一个心理纪实作品。我是一个行动主义者，在说和做之间，我坚决用做来完成信念。我相信这会是一本非常好看的书，我计划用3个月的时间来完成它。”

　　我喜欢河南

　　几乎走遍了中国，冯骥才感慨万千：“一路走过来，看过来，想过来，有三句话在我的心里变得越来越清晰，那就是：在整个抢救民间文化的进程中，不知道的永远比知道的多；抢救的速度永远赶不上破坏的速度；创造民间文化的人不知道自己在创造文化。正是这三个原因导致民间文化在加速消亡。”

　　冯骥才用“非常悲观”来形容自己的心境，“我已经倾尽全力，我在大家面前也尽量表现得精力旺盛，充满信心，但是我心中异常悲凉，因为我知道，我的表现会给大家一个有力的暗示，如果我也从此消沉，民间文化保护的事情就会变得更加艰难。”冯骥才说，如今保护起来的民间文化不到万分之一，以山西为例，当年鳞次栉比的古代民居、建筑和村落正在迅速被推倒，北京的潘家园旧货市场每天都有大量的山西明清建筑构件出售，而那后面是什么呢？

　　“有人说，历史是前进的，新的文化必然会代替旧的文化，干吗要刻意去保护那些被淘汰的东西？我说，如果多数国人具有法国人自觉保护文化、尊重历史的修养和传统，那我就真的没有必要再东奔西走了。换句话说，有没有人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既然人都要死，何必去保存自己父母和前辈的照片呢？”

　　“正因为我对自己目前所投身的事业的热爱，我非常喜欢河南。”冯骥才说，河南是中国的文化大省，很有文化灵气，尽管河南不像沿海和南方城市那样发达，但是河南有很强的软实力。真因为如此，河南不浮躁，很安静，而沉静是可以走得远的。“在这样的气质下，河南拥有了宽广的视野，实际上她的目光面向的是东西南北。”⑥2

　　□本报记者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