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德兰修女”

　　高耀洁在乡村宣传预治艾滋病知识。图／ＩＣ

　　她是一名医术精湛的妇科医生，但从69岁到79岁，她的病人主要是艾滋患者。

　　这十年里，她家的餐具被很多艾滋病患者使用过，她无数次下乡为艾滋病人送钱送物，送衣送药。

　　照片里，她被艾滋病人和他们家人充满希望的眼神包围。

　　在那些艾滋病人的心目中，她就是——

　　本报特约记者施蔚 上海报道

　　12月2日，上海气温突降10度。在这有些寒意的冬日我见到了高耀洁，一个用慈爱和坚毅温暖着艾滋病患者的老人。这天，她的衣服上别着一枚红丝带，慈祥和蔼，稍显瘦弱，与普通的老者无异，谈起自己的儿孙更是乐不可支。

　　不过，一涉及艾滋病话题，她便恢复到做讲座时的激昂神情。

　　她的这次上海之行安排得相当紧凑，从抵达上海的第二天11月28日起，到12月8日，11天时间里，她为上海各高校准备了11场关于艾滋病的讲座。9日，她将飞赴广州。同样地，她也以这副瘦弱的身躯，奔波于交通不便的乡村，从事“防艾”和“救孤”的工作。

　　她的无私奉献和博爱，感动了许多人，她被那些人称为是中国的“德兰修女”。

　　1.被艾滋病患震动了

　　高耀洁正在为病人把脉。人们把她当成救星团团围住。图／ＩＣ

　　一名女患者的死亡让高耀洁偏离了平静的生活。

　　1996年4月7日，高耀洁去河南某医院为一名42岁的疑难女患者会诊，检查发现她患上了艾滋病。这名女患者是在子宫肌瘤手术输血过程中感染了病毒的。高耀洁看着病人在痛苦中挣扎了21天，最后不治身亡。临终前，她拉着高耀洁的手，无助地低泣：“高大夫，我就是输了一次血，怎么就没治呢？……”死者的遗言，深深触动了高耀洁。

　　随着调查的深入，高耀洁发现了更加严重的问题。她作了一个决定，以69岁高龄为防治艾滋病而奔走。

　　对于她下乡送药的辛苦，曾有人见证过这样的场景：一次，车厢里拥挤不堪，年轻人都憋闷得受不了，她待在车里面受尽了折磨，晚上8点多到达目的地时，双腿已经肿疼得无法站立。

　　这些，对于她来说并不是最痛苦的事。

　　她说，“我已经不知道为了艾滋病患者流了多少眼泪，也不知道陪着他们流了多少眼泪。2001年3月31日，42岁的艾滋病患者王有志给我写信，希望我和他见一面，我赶到村子时，村子里正在出殡，走到棺材前，我才知道死的人正是王有志，我嚎啕大哭。”

　　2.坚持认为“血液传播为主”

　　采访伊始，她便一再申明自己对于中国艾滋病血液问题的看法，“某些人仍然将吸毒和性乱说成是中国艾滋病传播的主要途径，这是对血液传播问题的掩盖。我宁死要将血液问题进行到底。”

　　随后高耀洁打开一个扎紧的塑料袋，里面是她最近收集的因输血感染艾滋的病历、照片，甚至还有病人家属写的起诉状。她视这些材料为“宝贝”，一边小心地展开，一边嘀咕着“这些总不会说谎吧，这是事实。” 老人拿出最近的一起典型事例，74岁的赵承月，2006年2月他在河南省人民医院输血进行治疗后，7月被确证染上艾滋病。

　　高耀洁一直坚持用这些事实说话。早在2003年12月，吴仪会见高耀洁时，她说：“我坚决咬定血液传播是国内艾滋病传播的主要途径不松口。”现在，她依然如此。

　　3.“悬赏捉拿”说真话的人

　　在河南一些乡村里流传着一首打油诗：“村骗乡，乡骗镇，一骗骗到国务院。”当地农民以此表达对部分官员欺上瞒下的不满情绪。

　　高耀洁说，那些地方官员为掩盖其失职，保住官职，他们置百姓安危于不顾，甚至指使所谓专家发表荒谬观点以掩人耳目，其中一个论断是：一个妓女，按每月接触30个嫖客计，如感染艾滋病几率为三分之一，一年会感染120人，而嫖客又传染给家人，不出几年，全国上下都会感染艾滋病。

　　她对此说法予以激烈反击：“这是对艾滋病来源的误导！这使农民视艾滋病为脏病，生了病便是坏人，家属也跟着抬不起头。”

　　在下乡送药时，她还了解到这样一些事实，按政策，艾滋遗孤每月应有160元补助，但一些孩子只领到12元，其余的钱都被赃官贪污。“对这些发艾滋病财的人要毫不留情，坚决打击。”高耀洁义正言辞地说。

　　由于高耀洁掌握了一些地方官对本已受害的艾滋病患者进行盘剥的情况，并坚持说真话，让她成为一些人的眼中钉，她开玩笑地说起这些人还开出抓她的赏金，“抓到我赏500元，抓到暗访记者赏50元。但我会逃，他们抓不到我。”老人狡诘地笑着。

　　4.“把骨灰撒在黄河激流处”

　　高耀洁衣着朴素，在她自费进行艾滋病防治和救助孤儿的十年间，她走了十几个县，几十个乡镇，几百个村庄，经常住5元一晚的小旅店，每顿饭只花两元钱。就这么个对自己苛刻的老人，绝大多数时候自己雇车给艾滋病人送药、食品、衣物以及防艾宣传资料。

　　高耀洁说：“我不敢接受外援，今天我受了10元，明天就会有人说我受了100元。”前几年，她在国际上得了些奖，奖金全部都用在了艾滋病人身上。“我只是个普通退休医生”高耀洁认为，只有把这些钱花在艾滋病人身上，才真正问心无愧。高耀洁表示，死之后不留骨灰。她说：“我要把骨灰撒在黄河激流处，永远让她销声匿迹，以免任何人、任何组织或官员利用我的名字，搞行骗或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