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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吉思汗的后裔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2月13日07:13 四川在线-天府早报

  750多年的历史,是一份沉甸甸的记忆,无论时间怎样流逝,沧海怎样变成了桑田,在云贵高原上的某一个角落,有一群在灵魂中经常仰望蓝天的人,仍然清楚地记得自己是蒙古族人。

  裁缝的追求

  2006年10月的一个午后,云南省通海县兴蒙蒙古族乡的村民杨速勇,闲下来坐在厅堂角落的一个草团子上用水烟筒吸烟。他的妻子杨飞丽此时正在踩动缝纫机做衣服,这种熟悉而亲切的声响,似乎已不为他们所察觉。天气很好,淡淡的阳光均匀地洒在天井里面。杨速勇咕咚咕咚地吸着烟,坐在这间自己比较满意的新房里,做着自己可以过活的事情,他满足而快乐。

  杨速勇的厅堂里,挂满了已经制作好的衣服。这些衣服不同于我们经验中裁缝铺子里常见的那种,而是明显的少数民族服饰,看上去纯净而漂亮。见到我和乡人大王主席的到来,杨速勇慌忙起身打招呼。对于我的来访,他很热情。我指着墙上的衣服问他,这些都是你们做来卖的吗?他说不是,是人家拿来加工的,他们只负责加工部分。

  杨速勇取下一件件衣服给我看,他告诉我说,这样的上装叫“三叠水”,其实是由层次分明、区别明显的三件组合而成的,是他们兴蒙女性穿的主要服饰。

  我问杨速勇,这样一件衣服要值多少钱?

  杨速勇说,要值两三百吧。这就是我们兴蒙蒙古族人穿的最典型的服装,他郑重地补充了一句。说这句话的时候,杨速勇也许会想起了他们的祖先,曾经唱着牧歌驰骋在蒙古草原上,可以像鸟一样自由自在地飞翔。

  700多年前,有一支大军直抵云南,在几年时间,就征服了这片当时所谓的“蛮夷之地”。这支军队就是曾经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军队。

  公元1244年,蒙古族采用成吉思汗时郭宝玉的献策,即“中原势大,不可忽也,西南诸蕃,勇悍可用,宜先取之,籍以图金”。第一次远征大理,直抵丽江之九河。但遇宋与大理的联合抵抗,大理国相之弟力战至死,蒙古军遇挫撤回。

  9年之后,蒙哥汗再次实行先下西南,包抄宋室的策略。派弟忽必烈率十万大军自宁夏的六盘山出发,经过甘肃到达松潘后兵分三路,最终以革囊及竹筏渡过金沙江攻入大理。第二年,大理灭亡。1255年,当时的兴蒙所在地,有了蒙古兵的身影。一直到1283年,有一支蒙古族的后卫军驻扎在今通海县的杞麓湖西岸的杞麓山脚,这只蒙古族后卫军就是今日兴蒙的蒙古族人。

  杨速勇叫我注意看,最里面的一件是贴身穿的,浅色,对襟或右衽,高领,袖长至手腕,衣长及股,领口、袖口用花边和彩布镶饰。中间一件颜色鲜艳,高立领,领边花边镶饰特别漂亮,圆摆,长及臀下,宽袖管,长及肘部,袖口用颜色对比强烈的彩布拼接镶饰。最外一件是及腰的对襟宽肩短坎肩,无领无袖,用深色金丝绒、灯心绒等制成,坎肩左边钉一排小型银制圆纽扣,右边钉若干个小碗口大的圆形银纽扣。坎肩只扣领口的一颗扣子,银扣只起装饰作用。

  他指着那些花边、纽扣说,这些都是乡亲们编织好后送来加工的,一般这样的一件“三叠水”衣服需要十多天时间来编织。

  我问他,你们还说蒙古族语言吗?

  说呀!他很干脆地回答,但是我们的蒙语和内蒙古那边的已经大不一样了。我们说的是云贵高原上兴蒙的蒙语!他笑。

  一路走来的路

  20世纪70年代之前,许多专家学者都认为兴蒙乡的民族特征不明显,他们是“自认”蒙古族,这种说法在当时颇为流行,然而引《云南蒙古族简史》的作者杜玉亭专家的话说:“这显然是一种历史的不公正”。兴蒙乡三圣宫的《敕授宣慰司总管始祖公讳阿喇帖木耳蒙古右旃墓志》上有“吾家籍原蒙古,随大元入中国,官于陕西西安府长安县,于至正二十年始祖公讳阿喇帖木耳蒙古左旃奉命平滇。任宣慰司总管”的记载。兴蒙乡三圣宫所存的下村《以垂永久碑》也谈到:“盖闻本村原籍蒙古,自元时随旃元帅莅任滇南,镇守曲陀关,流落河西东门外土住”。兴蒙乡后面山墓地中的《明、清故越氏门中历代先远昭穆考妣神之墓》的碑记中也说:“吾家系蒙古籍,自蒙古入滇,居河西下渔村住,世远年久矣。”可见,他们是蒙古族后裔并不虚妄。

  如今,每一年的农历六月二十日,是兴蒙蒙古族人的忆祖节。届时,全乡群众都身穿节日盛装,纷纷到三圣宫的“成吉思汗、蒙哥、忽必烈”三位蒙古族祖先的神像面前,举行隆重的纪念活动,聆听长者讲述那悠远的迁徙史,那坚强的生存发展史,以此来见证兴蒙蒙古族人终于能够走到今天,过上美好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

  据清康熙《河西县志》载,当时的杞麓山,曾经“三面皆水”,可以想见,在元明时期,这支蒙古族的后裔,在这个远离草原故乡的地方,他们所面临的是水路交通的要塞———一望无际的杞麓湖。除了为军队放牧军马、牛羊,有一样东西,自然而然地进入了他们的生存史———渔业,因此,杨速勇的祖先们,大约从元至年间(公元1341~1368年),他们就开始在这里行舟湖上,打渔为生,做起了幸福的渔夫。并把驻地上、中、下三营改为上村、中村、下村,因为他们主要以捕鱼为主,所以这里至今素有“男打鱼,女撮虾”的说法,外族人也因之称这里为“三渔村”,杞麓山也被乡邻们羡慕地称之为“渔山”。他们使用的渔具丰富多样,有括地网、搬罾、夹网、花笼、尖尖网、四脚网、推虾网、捞兜、鱼罩、鱼叉等,这些渔具一直流传到今天。

  后来,杞麓湖水不断下降,兴蒙人的祖先面前出现了一片片长满水草沼泽地和滩涂,他们围湖造田,先用木棍打桩,并在桩上编柳条把沼泽地圈围起来,然后把从湖里捞起的海泥和从陆上取到的土填到桩里,使其成为田地。经过一代代人艰辛的努力,终于有了现在兴蒙乡境内的大面积的良田。在杞麓山下曾经以渔业为主的蒙古族人,终于改变为今天的以农业为主,兼以渔业的农、渔民。

  有一个学者这样评价云贵高原上的这一群极为特殊的蒙古族人:“回顾兴蒙乡蒙古族落籍云南700多年的历史,建国前是受压迫剥削、受歧视的历史,也是由牧民变为渔民,后来又变为农民的历史。”

  一方瓦蓝的天

  在兴蒙乡人大王主席的带领下,我去参观了一户王姓人家的老房子,据说已经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了,是这里典型的传统“三间四耳倒八尺”房。王主席说,他们这里几乎都是这样的房子。

  王家的大门非常豪华,而且很精致。一个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老人安闲地坐在大门口的草团子上。王主席用我听不懂的话和她拉着家常,而我则在老人家的同意下,走了进去。进门的一间小屋里堆着刚摘回来的白菜。天井里,靠着墙壁,放满了花花草草,那些打着骨朵的菊花,就要开了。

  我站在这小小的天井里,仰脸望见的是一方瓦蓝瓦蓝的天。天井对着的就是厅堂,楼梯就在旁边。我噔噔噔地爬上这已经有一些年辰的木楼。一间屋子里堆满了柴禾,地上还晾着红辣椒。中间的屋子就是祭堂,里面供奉着祖先的灵位。几缕阳光洒进来,像700年前的某个温暖的午后,一个操蒙古语的男人,带着子孙,恭敬地站在这里,一边哼起了一首苍凉的歌。

  杨速勇的房子看上去还没修两年,是新版的“三间四耳倒八尺”房,里面已经有点新潮了。柱子、楼梯都打上了本色的聚酯王油漆。

  我问杨速勇,妻子也是蒙古族吗?他腼腆地笑着说是,他说他们打小就认识,一个村子的,房子挨得本就不远。我问他,是你追她还是她追你。杨速勇的爱人杨飞丽笑着抢过了话头,说:“当然是他追我喔!”

  满脸幸福的杨速勇搬出家里的影集给我看,上面有他妻子当姑娘时候的照片,有他们的一双小儿女相继出世的时光,有他们结婚时候的全过程,有他们三世同堂的大合影,有修新房的时候,站在就要开工的房基前,杨速勇和工人师傅们的合影。我凝视这幸福的每一刻,忽然就感动起来。那一天,杨飞丽终于可以坐在耳房内,由女伴们为她把少女发型改为少妇发型,然后,在舅舅的送别和祝福下,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打着一把伞,胸前挂着一面圆镜,终于走在了通往一个新家的路上。那一天,在新年的一个洒满阳光的午后,在辞旧迎新的岁月里,在远离故土的一个叫兴蒙的地方,一个小小的蒙古族家庭照了一张全家福,让时光留住了他们的祥和。

  杨速勇告诉我,这里从来就没有不赡养老人的子孙,夫妻离婚的也很少,犯罪的也几乎没有。我问有外出去打工的吗?他说有,还是比较多的,大多数都是手艺人,做建筑的。他们兴蒙人可是云南有名的工匠手艺人,云南许多著名的地方都有他们的功劳。除了过蒙古族最传统的“那达慕”盛会以外,他们每年都要过一个特殊的节日———鲁班节,四月初二这一天,不管再远,外出做工的石、木、泥水匠都要赶回来。节日要延续三天,搭戏台、耍龙灯、杀猪宰羊,好不热闹!

  灵魂中的声音

  兴蒙,这是一个怎样的蒙古族人的世界呢?小到一个村落,大到一个民族。从牧民到渔民,又到农民,再到出色的手艺人,直到今天这个祥和安宁的村落,他们始终没有放弃的是什么呢?是一种执着,一种热爱,以及一种对自我生存把握的权利?还是人类亘古自有的一种梦想?

  我曾经趴在供奉着王氏祖先(即在曲陀关尽节的旃檀元帅及其后裔)的那间祭堂的花木窗上向下张望,看见天井中的几个小孩正在嬉戏。那无忧无虑的童年,配上这样上百年的老房子,配上这样朴素、敞亮、优雅的小天井,不知会有多么幸福的记忆。

  黄昏的时候,我即将离开叫兴蒙的这个村落。天上不时有鸽子飞来,一个小女孩正从巷子里跑过,她纷飞的头发,刹那间在我的镜头里定格。另一条巷子里,传来欢快的笑声,几个骑着自行车放学归来的孩子,正在相互追逐。我忽然就想,这些降落在云贵高原上的蒙古族后裔,这些依然有着一些蒙古族名字的小孩,他们是否还会梦见一匹灵魂中的奔马时常在嘶鸣?他们能够在冥冥中听见那种声音吗?像大风吹过原野。像原野一直在仰望着蓝天。

  我在兴蒙听到过这样一个故事。传说有一位十分勤劳能干的少女叫阿扎拉,她和小伙伴们从祖上传下来的故事中得知,他们的祖先骑着大马,乘着皮筏子横渡金沙江,从北方来到了离家万里的云南。他们思念一望无际的草原,唱着思念家乡的歌谣:“西沉的星星嗬咿告诉我,草原尽头的森林还有那样青吗?北来的大雁嗬咿告诉我,旃檀子孙的家乡还那样美吗?”小伙伴们都很想回去看看,家乡究竟是一个什么模样。阿扎拉为了满足伙伴们的愿望,就用草扎了一条龙,用鞭子一抽,草龙立刻就变成了一条活的大青龙,载着阿扎拉和小伙伴们飞到了蒙古草原,在返回途中,还游览了当时元朝的大都燕京。这个令人有点酸楚的思乡故事,不知哺育了多少代兴蒙的儿童。

  临走的时候,我问正在耳房里做作业的杨速勇的小女儿,知道这个故事不?她羞涩地点点头,很认真地说她的名字就叫阿扎拉。

  ■文/图/林元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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