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开发商腐败“攻关”击倒

　　王雁在接受审判。（资料片）

　　王雁在任时，被一些开发商利用，为其谋取了不当暴利。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的倒台却是因为与开发商叫板，最终他没有斗过开发商。

　　为揭开房地产腐败易发、高发的迷局，记者近日到山东省监狱，采访了因房地产腐败案而倒台的青岛市原市长助理、崂山区原区委书记王雁。

　　王雁的现身说法，让我们看到了开发商是如何在房地产开发的各环节，向地方官员发动“攻关”的。

　　房产商“攻关”

　　令人防不胜防

　　36岁就是厅级干部的王雁，拥有“青岛市十大杰出青年”的光环。他收受的490多万元贿赂中，大部分为房地产开发商所送。2005年1月11日，他最终以受贿罪被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除王雁外，青岛市规划局原局长张志光和崂山区国土资源局原局长于志军也因涉案而获重刑。两人分别收受860多万元和539万元的贿赂。

　　面对记者，王雁感触良多。他说，掌握土地批租权的地方官员首先是开发商“攻关”的对象。“表面上看，土地开发程序极为复杂，但实际上各个环节的一把手说了算。我是全区的一把手，自然说一不二。”经查明，王雁先后为十多个开发商谋利并因此受贿。

　　青岛有个地产开发公司，其董事长首先在土地批租上对王雁发动“腐败攻关”。为“尽快取得国有土地使用权”和“参与旧村改造”等项目，他给王雁送了3次“重礼”，共计334万多元！

　　“土地关”过了，接着就是“规划关”。这名董事长又给市规划局原局长张志光送去6万美元。经查明，张志光先后为30多家开发商谋取不当利益，自己从中收受约860万元。

　　王雁坦言，开发商的“土地攻关”防不胜防。“2002年前后的城市旧村改造开发热中，大批开发商看到了制度缺陷和暴利空间。当时区土地部门成摞的呈批件送到我的办公桌上，让我难以分辨，加上有各级审查意见，我一一签名，让人利用。”

　　王雁说，开发商向官员“攻关”还有一个特点，即先托人牵线，请吃饭，交朋友，铺路子。王雁坦言，这是一种渐进式的“攻关”轨迹：由陌生变熟人，最后成为过从甚密、失去原则办事的朋友。回头看，以成本核算为天性的开发商，即使是朋友，也决不会把钱往水里扔。王雁承认，一些地方领导在政绩、人情和谋利心态的驱动下，容易被开发商“俘获”，与开发商结成利益集团。

　　得罪开发商

　　被开发商举报

　　也许很难想象，为一些开发商谋取不当暴利的王雁，最终倒台竟是因为与开发商叫板。

　　“我到崂山区担任领导工作时，地产市场秩序已很混乱。开始我试图清理整治，结果得罪了一些开发商。当然，正因自己本身不廉洁，才授人以柄，最终自取其辱。”

　　“告倒我的这家开发商1993年低价拿到大量土地，多年来圈地、晒地并以贷款和拖欠为主，形成大量的合同纠纷和烂尾工程。有一次我去台湾开会，该开发商跟到台湾，硬塞给我1万美元，说是在外购物的零花钱，我推辞，他又说暂借，在当时情况下我收下并带了回来。”

　　“回来后，该开发商找到我，说要对原地块进行重新启动或评估后由政府回购，并承诺如果我审批就将利润分给我10％。”王雁解释说，所谓重新启动，是指变相将地转卖给其他开发商；所谓政府回购，是指将未开发的土地评估作价16亿元，再反卖给政府。“我当时拒绝了他的要求。”

　　恼羞成怒的开发商，到北京请了两位律师。“他们以合作伙伴身份找我，提出威胁，要么答应条件可能因此获得几千万元的好处费，要么身败名裂。当我把对方在台湾给我的1万美元退还时，他们第二天即以此为罪证告我，同时威胁说，答应‘合作’就撤案，否则将置我于死地。”

　　“之后，他们很快就以土地违法批租为主要罪状举报了我。”

　　王雁反思说，开发商以影响政府的行政行为为特点寻租牟利，“从那些道貌岸然的不法商人可疑的谦恭后面，我看到了他们从牙缝里发出的冷笑！”

　　为追求政绩

　　助推房价

　　王雁坦言，自己插手土地批租，追求政绩是一个原因；高房价意味着地价更高，同时又意味着地方财政收入高增长，还意味着作为官员政绩的城市建设加速。

　　“我刚到崂山区工作时，感到地价过低。结果，通过冻结土地批租、实施整村改造异地安置或分散自主购房等方案，不到3个月，崂山区的土地价格就大幅上涨，城乡接合部沿海一线的地价涨幅达到100％至150％。据统计，同期崂山区商品房销售价格比青岛市中心区高出11％。”

　　很明显，作为地方领导，要想在任期内干出“看得见”的业绩，抓城市改造、房地产开发是最快捷的。与实实在在的地方利益相比，上级调控只是外在的和阶段性的。

　　王雁反思

　　■掌握土地批租权的地方官员首先是开发商“攻关”的对象。“表面上看，土地开发程序极为复杂，但实际上各个环节的一把手说了算。我是全区的一把手，自然说一不二。”

　　■“大批开发商看到了制度缺陷和暴利空间。区土地部门成摞的呈批件送到我的办公桌上，让我难以分辨，加上有各级审查意见，我一一签名，让人利用。”

　　■开发商的攻关防不胜防，“我到台湾开会，开发商跟到台湾，硬塞给我1万美元，说是在外购物的零花钱。”“从那些道貌岸然的不法商人可疑的谦恭后面，我看到了他们从牙缝里发出的冷笑！”

　　■以成本核算为天性的开发商，即使是朋友，也决不会把钱往水里扔。一些地方领导在政绩、人情和谋利心态的驱动下，容易被开发商“俘获”，与开发商结成利益集团。

　　■正因自己本身不廉洁，才授人以柄，最终自取其辱。

　　文／图均据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