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调会:叫好声中蹒跚前行

　　作为全国首家调解医疗纠纷的民间机构，在赢得好评的同时也为经费发愁

　　国内首家省级医疗纠纷调解专业机构———山西省医疗纠纷人民调解委员会（简称医调会），自10月12日成立至今已两月，已引起社会强烈反响。医调会被创建者认为“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这个婴儿是如何孕育、诞生?它的存在有着怎样的现实意义？它在成长中遇到了哪些困难和危机？……带着一系列的疑问，12月11日，记者专门采访了医调会的主

　　人民调解

　　是我国法制建设中一项独特的制度，是现行调解制度的一个组成部分。我国的调解制度由三部分组成：一是法院调解，亦称诉讼调解，指法院通过说服教育，促使双方当事人达成和解协议；二是行政调解，是行政机关对纠纷进行调解的活动；三是人民调解，是指在人民调解委员会主持下，依法对民间纠纷当事人说服劝解、消除纷争的一种群众自治活动。

　　数年磨剑

　　人民调解治“顽疾”

　　记者：您是怎么想到用人民调解的办法解决医疗纠纷的？

　　韩：作为一名医生，我很早就注意到，医疗纠纷处理不当造成的影响已经严重阻碍了医疗事业的发展。为了避免医疗纠纷，做再小的手术也要和患者签“生死协议”；为了避免医疗纠纷，不敢开展新技术、新项目。由于医疗纠纷，大夫被打的有、被杀的有；医院被堵的、被围的、被砸的有，甚至被炸的都有。中国医师协会对全国114家医院调查发现，平均每年每家医院发生医疗纠纷66起、发生打砸医院事件5.4起、打伤医生5人。

　　记者：您觉得医疗纠纷久拖不决、医患双方矛盾激化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韩：从1994年开始，我针对这一问题进行10年调研发现，造成上述困局主要是因为我国现行的医疗纠纷处理方式不得力。

　　我国目前医疗纠纷处理通常有三种途径，但都存在缺陷：一是医院与患者家属自行协商，双方往往难以达成协议；二是请卫生部门进行医疗鉴定，但患者通常认为医院是卫生部门的下属，医疗鉴定的公正性受到怀疑；三是通过法律途径解决纠纷，但由于很多证据都是医院出具的，患者不认可。而且，患者往往因病致贫，他们在费用上支付不起，在时间上也等不起。怎么办？闹！医院为了平息事端，往往选择花钱买平安。这就形成了一个模式：闹———给钱———没毛病给什么钱？给了钱正说明有问题。再闹！———再给钱……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存在有一个“中立”的调解机构，既懂得专业知识又和医疗机构没有多大的关系，医患双方都接受，调解结果合法、固定，在医疗纠纷处理上可能会更有效率。

　　记者：所以，您就筹划成立了医疗纠纷人民调解委员会？

　　韩：我当时没有“人民调解”这个概念，只是琢磨这件事。有一次，省高级人民法院的一名法官说可以尝试一下人民调解的模式。这一句话点醒了我。从去年10月起，省卫生厅的3名退休干部就此事开始运作———他们多年来也一直有想法想解决这个问题。

　　记者：用一年的时间办这件事，是不是中间不太顺利？

　　韩：没有！我当时到省司法厅的基层处，把想法一说，和两位处长一拍即合。36名医学专家，3名律师、1名法律工作者，法官，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消费者协会工作人员，媒体记者，退休干部……这些组成医调会的人我几乎都不认识，但是只要跟他们说明情况，没有一个人推脱。一年的时间，花在调研和筹划上的多，审批、成立的程序都没有麻烦。

　　效果初显

　　百姓和医疗机构渐认可

　　医调会于10月12日成立，在此后的50多天里，共接待申请、咨询300多人次，受理案件26件，正在处理的有12件，调解成功5起；医疗纠纷人民调解模式的创立引起全国的重视，包括《人民日报》在内的14家媒体予以报道，并都有高度的评价，陕西、安徽、内蒙古等地相继来人观摩考察。

　　记者：能不能透露一下调解成功5起案件具体是什么情况？

　　韩：第一例是一个疑似精神病患者和精神病医院的纠纷。“患者”说自己没有病却被关了3天，提出赔偿等要求，医院方面认为自己没有错，拖了好长时间处理不了。我们经过调查、评估、调解，用了20多天让双方达成了调解协议。医院出于人道主义，为“患者”补偿了9000元，以解决他生活急需。

　　第二例涉及某民营眼科医院，可以确定医院没有过错，患者在听取我们的解释后，很快打消了和医院生事的念头，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第三例是一个输液过敏的纠纷，医方无明显过错，但是考虑到患者花了钱又受了罪，接受我们的调解，为患者负担了全程的医疗费用。

　　其他两例纠纷涉及个人隐私，不好透露，能说的只是医院有明显过错，为患者进行了赔偿。

　　记者：这么说，医调会为患者争取到了不少的权益？

　　韩：我们不是站在患者的立场上来开展工作的，而是站在医学科学和法律的角度上，取中立的态度，公开、公平、公正，合法、合情还要合理是基本原则。医疗机构比个人更有经济基础，作出一些让步或者纯粹出于人道的援助也在情理之中。

　　记者：人民调解不具备强制力，那么医疗机构是否能够认可你们的工作？

　　韩：刚开始确实不认可。但我们的调解员有很高的专业素养，能够准确地对医疗过程进行评估，更有优势。而且，我们为医院提供的服务同样是免费的；每次调解后，医调会都把医疗纠纷产生的原因、预防措施及存在的隐患反馈给所涉及的医疗机构。这些举措让医疗机构体会到我们是真正想为他们排忧解难，所以医调会后来也得到了认可。

　　其实，如何通过我们的工作预防医疗纠纷的产生，这才是医调会更重要的工作，也是根本目的、意义所在。

　　经费无着

　　创办人动情落泪

　　医调会办公地在省城建设南路一座写字楼的第六层。医调会成立之初就承诺所有服务免费。

　　记者：医调会到底以什么为经济来源，维持运转呢？

　　韩：我们有两间办公室，共有60多平方米，是保险公司免费提供的。这两间房既是我们的办公室，又是调解室、会议室、接待室。

　　记者：保险公司为什么要为医调会提供办公场所？

　　韩：有社会责任感的因素。另外，医患发生了纠纷，涉及金钱赔偿，往往最难解决。我国从1998年开始在医疗机构推行责任险，我省情况一直不算好。医调会计划在我省推广“医疗责任险”。这是一个多方共赢的事，保险公司也比较看好。

　　记者：除了写字间的租金，医调会的其他费用怎么解决？

　　韩：目前没有办法解决，调解员都是自己贴钱又贴工。水费、电费、电话费……到现在为止，我已经贴了5万元，其中3万是借的。这儿的电脑、打印机也都是我从家搬来的……

　　记者：这么做家里人支持么？

　　韩：支持不支持也只能这样了，我是挑头的不能轻易放弃。

　　我儿子在北京读大学，我把他的学费都挪用了，这个学期孩子学费还没有交齐。你知道在北京读书的孩子一个月得多少钱？别的孩子每月1000元，我给我孩子限制在600元……我脚上的这双鞋，穿了3年，底子塌了，在地摊上花了30元换了底子又穿……

　　记者：资金问题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韩：医调会目前确实应该解决如何生存的问题。有三种途径，第一是刚才所说的推广医疗责任险，从中获得经费；第二就是看能否获得一些专项基金会的支持；再有就是期待慈善组织援助了。

　　前景预测

　　新生事物需要呵护

　　记者：北京学习山西经验成立的首家“医患纠纷调处工作站”，已面临夭折。此事是否会影响山西的医调会？

　　韩：从目前情况看，基本上不会。医调会是一个新生事物，它的成长需要各方面的呵护。

　　记者：有医调会做医疗纠纷的“缓冲地带”，加上医疗保险的推广，会不会在一定程度上纵容某些医务人员的不负责任行为？

　　韩：所以，调解中要把追究医务人员责任的制度容纳进来。

　　记者：有人认为，解决医患矛盾的根本是还原医疗卫生的公共产品本性。而医调会只是权宜之计，您对此如何认识？

　　韩：说的没错。医调会的成立，只能是尽力为构建和谐的医患关系做一些努力，改善医务人员的执业水平，改善就医环境。它的意义仅此而已，再不能拔高了。

　　本报记者胡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