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的裸奔冲动

　　孙剑波

　　《满城尽带黄金甲》应该算一部好片，如果它不是大片的话。

　　坏就坏在这个“大”字上。大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大手笔大气魄大规模大方向，但是大也要有大的规矩———小脚不该穿大鞋，小脑袋不能戴大帽子，小小一台凤凰26，

　　要配套。有多大的锅煮多少斤饺子。《黄金甲》这部片子，取材《雷雨》，曹禺先生的话剧不过需要十来个人，几套桌椅，到张导演这儿，好家伙投资好几亿，必须吗？不错改革啦开放啦，农民都开解放了，但有钱也不该乱花。家庭戏，宫廷戏，着重讲故事讲心理———挚爱也好变态也好，深情也罢忘形也罢，总不能让枝蔓粗过主干，让点缀超级绚烂吧？父子练剑何必杀气冲天？男人洗澡干啥一池花雨？最可乐的是最后叛乱时刻，生死关头，两边数万军卒不全力以赴地玩命，偏有闲心万众一心瞎叫唤：“放”、“御”、“抵”……仿佛日本卡通片里，主角出招前大喝一声“天马流星拳”、“庐山升龙霸”。日本卡通你没法要求，本来通篇都是扯淡，国产大片你没法不要求———投资这么大的数额，导演这么响的名头，媒体这么密地宣传，何况你还要自己花钱买票！

　　当然，我们也不该按照《雷雨》的标准要求。《黄金甲》首先是一部大片。大片嘛，投资大规模大，当然要请大导演，大导演当然有大思路，大思路当然要包括大统一———艺术的，技术的，具象的，抽象的，一见惊心的，百转千回的，无限贴近的，玄之又玄的……大导演的片子当然应该有大呼应———叫好又叫座，大佬出马，谁敢置喙？所以批判《英雄》，张艺谋很不开心，恶搞《无极》，陈凯歌无比气愤。

　　其实不然，国产大片挨批判的命运其实是事先注定的。大片这个词儿，舶自好莱坞。好莱坞的大片百分之九十纯为票房。谁也甭管我烧多少钱，能从票房上赚回来就是好家伙。影评人怎么看，什么奖怎么评，那跟我是统统无关的。我们的大片不一样，要讲协调统一，要兼顾思想艺术，要有高度，当然要冲淡那些低俗的无聊的只为刺激而刺激的场面和情节。可是你不能因为自己这样想，就要求观众这样想。观众进剧场是冲着大片来的，冲着刀枪剑戟不艺术的东西来的，不是来受教育的。

　　个人观点，近二十年来最好的两部国产片是《霸王别姬》和《活着》。正是陈凯歌和张艺谋拍的。但都不是大片，《霸王别姬》的票房据说还将就，《活着》根本没公映。真正的艺术家往往孤独。现在的两位大导演意气风发名满天下，大师的地位已经奠定。一个人或者某个人，位子有了，就要关心票子了———当然未必是钞票，票房也是票啊。但是又不甘心放弃艺术，所以要搞点新意。

　　年末岁尾，有一个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小孩儿，据说是作家，要为了一个美女主持裸奔，据说相当引人关注，据说作品真的就好卖了。不管怎么样，整点噱头吧，以艺术的名义———大片真的是一个好卖点。

　　（生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