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鬼茶

　　拍案惊奇

　　张慧谋

　　这样与执法队周旋了好几个晚上，后来他们改变了策略，晚上9点多来扫荡一轮，11点多再来个回马枪，出其不意地将我们几个逮住了……

　　常去吃茶的那个茶庄叫“聚泉茶庄”，在文化广场南面的一个角落里，门面也很小，不到10平方米的室内，即便摆上一张茶几，围坐着四五茶客，也显得有点压迫。所以，我们来吃茶时，便叫年轻的女主人将茶几摆到门外露天的水泥地上。

　　其实在我们这个不大的城市里，可以吃茶的地方多得数也数不清，随便挑一家，条件都比“聚泉茶庄”好，偏偏我们就爱上这里。说到底，原因也不外两个:一是茶资适合我们几个寒酸文人，自备好点的茶叶，每次主人只收我们20元，谁都付得起钱；二是这里近我家(太自私了)，只走路过来，不必打的或坐拉客仔的摩托；晚上这地方的大环境也极好，面对公园的树木和草地，还有鸡尾酒一样颜色的灯影，这样写意的地方，去哪里觅得着？

　　偶尔晚上过来坐上三四个小时，吃茶聊天，将白天工作的压力释放出来，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不少。茶庄年轻的女主人虽然不算漂亮，人倒是挺勤快，作为这里的常客，我们几个文人也就把她当自己人看待了。女主人也从不把我们当外人，来了，先给你送上一杯白开水，然后精心泡茶，我们当中谁没来，她总会问起谁谁去哪啦？像有一种眷恋和牵挂。

　　在“聚泉茶庄”吃茶还有个好处，谁家的乡下朋友或亲戚送来土特产，比如蕃薯、芋头、木薯之类，少不了要从家中贡献一些出来，拿到茶庄，让大伙饱饱口福。

　　两个月前，市里整顿市容，为创建文明城市清除障碍，所有临街边的固定摊档，都要美容一番。那些零散于街头巷尾、公共场所的流动小摊档，就更没辙了。打一枪换个地方，见了执法队就拼命的逃避，执法队的车辆屁股还冒着烟，后面的流动小摊档又急着回来占地盘了。人们称这种现象叫“走鬼”。

　　更没想到，我们这几个嗜茶如命的寒酸文人，也自觉不自觉地加入了“走鬼”行列。一天晚上，执法队的车辆开了过来，停在广场边，车上下来的一群人径直向茶庄走来，我们以为他们也是来喝茶的，谁知人未到声音先到:“起身，起身，东西全部搬走。”语气逼人，不由分说。

　　我们几个傻傻的坐在原地不动，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执法人员过来用力拖走我们屁股底下的塑料椅，然后搬走茶几，然后指着我们说:“不准在这里喝茶，知道吗？”年轻女主人和我们几个才清醒过来，原来我们被执法队“清理整顿”了。

　　有了第一次的经历，我们变聪明了。第二个晚上，我们照旧在老地方吃茶，女主人像电影《鸡毛信》里的那个红小鬼一样，警惕地站在茶庄门口观察动静，见到执法车就惊慌地喊:“来了，来了，赶快搬东西。”我们也挺配合的，从原地站起来，双手抄着贴在屁股底下的塑料椅，僵尸一样连蹦带跳的跑进茶室里。虽然丢掉一时的尊严，但也维护了女主人的财产不受损失。

　　这样与执法队周旋了好几个晚上，后来他们改变了策略，晚上9点多来扫荡一轮，11点多再来个回马枪，出其不意地将我们几个逮住了。当时女主人正好端上来一锅热气腾腾的芋头，放在茶几上面，正准备动手，执法队天兵一样地降临了。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端起那锅好东西往里走，却忘了屁股底下的椅子，茶几也来不及搬开，这些家什又被执法队统统没收了。

　　回想起吃“走鬼茶”的这段经历，像在玩一场游戏。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