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仇老师

　　人海一瞥

　　方子

　　如今，30年过去了，仇老师也该50多岁了。不知道她当时在怎样的心情下嫁给县长的儿子，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她快乐吗……

　　昨日去看画展，遇见一位姓仇(念qiu)的画家。这个姓很少见，很多朋友都不会念，可我却对这个不多见的姓记忆犹新。

　　读小学时，正是刚刚扫除了“四人帮”的重要时期。我们学校宣传队的任务很多:不是打着腰鼓上街，就是敲着小花碟登台，忙得不亦乐乎。县里很重视我们学校的文艺活动，特地调来一个舞蹈老师。她很年轻、很漂亮，却姓“仇”。这个“仇恨”的“仇”我们只能从诸如“白毛女”、“红灯记”、“潘冬子”里面看见。自然就把“仇恨”、“报仇”列为不受欢迎的词。而这么美丽的老师竟然姓“仇”，真是很令人气馁。不过仇老师的善良、活泼、美丽一下子就征服了我们。每当宣传队有演出时，我们就叽叽喳喳地围着她有说有笑的。

　　那时候我坚信红脸蛋是好看的标志。因为所有的图片、宣传画上扛着麦穗的女孩子都有红嘟嘟的大圆脸蛋和喜气洋洋的浓眉毛。于是，只要宣传队一有唱歌跳舞的活动，我就要求音乐老师帮我把脸蛋涂了又涂，眉毛画了又画，以前的音乐老师一直是满足我的要求的。

　　一次，我们宣传队要在县文艺汇演里表演歌舞“绣金匾”，这可是很重要的演出活动。我一早就给自己抹了个大红脸，又涂了个“卧蚕眉”，想着等会儿招摇过市将迎来多少赞美的目光，心里别提有多兴奋了。还没美完呢，就被仇老师一把揪住，她皱着眉头用很粗劣的草纸在我幼嫩的脸蛋上猛擦。最后对我说了句:“这下你可以出去见人了！”为此，我伤心地哭了好久，上台演出时因为声音哭哑了只能“假唱”。

　　第二天，仇老师找我谈话，大意是说我不用画成大花脸已经是很好看了，自然才是最美的。那时候，对于这些道理我还不太懂，但被仇老师的温柔感动，就不去计较了，一如既往地当她的小“跟屁虫”。

　　后来经常有一个长相难看、不可一世的小伙子来找仇老师，听说那人是县长的儿子。过了一段时间，一个新的音乐老师带我们出去演出，我们才知道，仇老师被调走了。

　　再后来，听妈妈他们聊天时，说仇老师被调进了县广播站，并且嫁给了县长的儿子。当时还小，不懂得这种交易背后的实质，只是觉得很失落很失落。每天都会竖着耳朵想从千篇一律的播音员的声音里分辨出仇老师的声音。

　　如今，30年过去了，仇老师也该50多岁了。不知道她当时在怎样的心情下嫁给县长的儿子，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她快乐吗？她还会记得那个把脸蛋涂得不能见人的小姑娘吗？她会在独自发呆时感慨那逝去的如花岁月吗？但愿，她也曾真的爱过。

　　忆起她，突然有了很多感慨，突然就想起少年时周围的很多人……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