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的“童话来客”

　　重症监护室，灯火通明，几班医护人马都在忙着抢救从全省各地市级医院紧急转运来的重症患儿。值班护士郑妍见是保安送来的患儿，而且没有家属的陪伴，心底大概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抱进病房便打开包被准备登记做护理。结果，包一打开，随即一声尖叫，把科室里的同伴着实吓了一跳：包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红纸包，一张100元和一张20元的旧钞票放在包里，还有一张被裁成巴掌大的薄薄的横格纸上用红笔写着隽秀的两行字：“2006年11月9日13:06（出生）”，“请好心人救救他！”

　　第二天一早，护士长姚小玲给办公室打来电话，告诉我科室里来了一个“美人鱼”。我以为耳朵不好使，在电话里重复问了一遍，“什么鱼？”“是个美人鱼宝宝，双下肢连在了一起”，我开始有点兴奋，长这么大还是在安徒生的童话小说里看过梦幻中一种美丽漂亮的人鱼，如果真在现实生活中让我遇到，那是幸运还是不幸呢？赶紧，我“百度”了一下，心开始沉了，资源显示：医学上把这种称为“sirenomelia”--“美人鱼（mermaid）综合征”的病症同连体婴儿的发生几率相差无几，平均7万新生儿中就有1人罹患此病，但存活率却远比连体婴儿低，一般都活不过数小时。迄今，只有术后现年17岁的美国蒂法妮·约克和2岁7个月大的秘鲁塞隆存活于世。

　　我开始为这个宝宝的命运担起心来。

　　我急忙把这个消息向领导作了汇报，要不要把我们医院住了个人鱼宝宝的事情告诉全省的市民，让他们也都来关心关心这个宝宝，“要”，主任斩钉截铁的说，“不仅是全省，更要告诉全国甚至是全世界的市民，这个宝宝身世实在是太可怜了，我们医院一定会尽全力救治”，于是，大家都为宝宝忙开了。当晚，湖南省儿童医院住了“人鱼宝宝”的消息在省内炸开锅了，第二天电视里放的、纸媒上写的、电台里播的、网络上贴的……消息就如火山爆发之势开始在各省各大媒体之间蔓延。早晨一上班，办公室的健康热线就变成人鱼宝宝的咨询专线，都是询问宝宝病情的。有看希奇的，也有关心病情的，不管是出于哪种心理，人们都向湖南省儿童医院传来了赞许声，“宝宝送到儿童医院来救治，是很幸运的”、“能不能治好，不要紧，关键是我们要让宝宝好好享受他生的权利”……

　　在加拿大工作的原医院外科医生张强也打来电话询问病情，在美国工作的原医院医生朱晓峡看了当地媒体的报道后给办公室发来6篇有关美人鱼治疗的医学文献。一时，我抑制住了内心的感动和酸楚……前面的道路到底有多艰难，没有人能告诉我这个答案。

　　医院感受着来自社会各方面的重重压力，一面是大家寄予医院殷切的期望，一面是医生顶着巨大的压力实施抢救。为全面诊断“宝宝”到底患有多少种疾病，医生决定给“她”先做Ｂ超检查，然而B超结果却让大家愁上浇愁：先天性无肛、没有输尿管和膀胱、心脏的卵圆孔未闭、肠梗阻，唯一能弄清楚的一点就是Ｂ超检查证实他是个“男美人鱼”，因为在他的腹股沟侧还是能探及到两个附属的睾丸，在腹股沟交汇点，还能看到不太明显的小“鸡鸡”。虽然能证实是个男婴但是这对整个救治方案并没有带来多大的帮助，也改变不了人们心目中美丽的“美人鱼”印象，而改称为人鱼宝宝。因为他是世界首个男婴“美人鱼”。

　　才出生三天，一个人身上集中了这么多的先天畸形，专家开始并不看好他的生命力。毕竟是世界幸存第三例，国内尚无救治经验可循。一时，对宝宝的救治，陷入了历史低谷。其实，专家最担心的是如何解决他必需而又缺失的极其重要的器官--肾脏。肾脏，它就像一个庞大的废物滤过净化站，时刻担负着净化着生产过程中排出的废气物，把能回收再利用的资源再回收，把没有利用价值的废弃物处理后从管道排出，保持生态环境的稳定。然而，人鱼宝宝，一生下来就没有了这个效能庞大的“废物滤过净化系统”。

　　从11月13日开始，宝宝开始了全面细致的全身排检，地点也从普通病室的病床转到暖箱，继而到辐射台，直推到隔离室，预示着病情也随之逐步加重。18日开始腹膜透析，22日被顺利推出手术室，顺利完成肠造瘘；25日，护士开始为他做吸吮训练，27日，第一次开始自主喝牛奶。

　　11月28日，肠造瘘术后的第六天，宝宝全身出现浮肿，透析管不通畅影响腹膜透析的效果。29日，把肾脏替代疗法从腹膜透析改为连续血液滤过净化；12月3日，病情继续恶化，当晚，因休克、出血、呼吸衰竭抢救两次，靠呼吸机维持呼吸；4日，专家在细如发丝的血管里成功地进行动静脉置管；12月5日，正式开始接受连续血液滤过净化；7日，宝宝艰难度过28天的新生儿期，宣告满月；12月12日，宝宝病情告急……接下来的几天，几乎每天都要为宝宝做几次胸外心脏按压……呼吸机和监护仪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刺耳的报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