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研究生贿赂教授被判入狱的悲切和反讽

　　作者：王石川（个人文集）

　　香港城市大学一名从内地来港的数学系女研究生，公然将1万元放进系内副教授的信箱内，继而用电邮向副教授索取试题及答案，女生14日于香港九龙城裁判法院承认行贿罪，被判禁6个月，其1万元贿款同时被充公。(12月15日中新社)

　　这是一个让人窘迫和抽搐的案例，它传递的信号意味深长；这也是一个让人欣慰和欢愉的反证，它逼迫内地高校去省思和自我救赎。不得不承认，女研究生陈静是熟稔高校潜规则的，先汇钱、再等着收货，这套程序她玩得何其娴熟。遗憾的是，她“看到了开始，却没有看到结束”，她天真地认为香港高校教授会和内地高校教授一样会心领神会，会颔然笑纳，然后心照不宣地奉上试题和答案。然而，貌似精明的陈静失算了。

　　不是陈静失算了，是她太“不幸”了。如果搁在内地高校，情况也许就是另一番天地了。据《新京报》6月9日报道，考研女生阿芳自称与北京交通大学教授欧阳林发生性关系，提前得到了研究生考试的试题和答案。阿芳又称，“教授以专业课试题为诱饵诱奸女考生”。漏题者是该校人文社会科学院教授欧阳林，51岁，是她所学专业2005年硕士生入学考试专业课的命题人。后来阿芳称她“留有欧阳林精斑的内裤”。

　　此后，尽管各大媒体介入，但事情终究不了了之。是用试题诱奸还是主动献身？我们至今不得而知，但我们知道，比起花钱买答案，该性丑闻性质更恶劣。然而，涉案女生没有身陷囹圄，涉案教授更是没有被绳之以法。

　　作一个假设，性交易事件会不会发生在香港高校？即便发生了会不会不了了之？现实情况是，香港城大副教授戴晖辉视贿款如仇雠，不是惟恐避之不及，更不是心领神会，而是“在数学系系主任陪同下向廉署报案”。如果放在内地高校教授身上呢？是欣然笑纳还是慨然报案？这实难推断，但我们知道，我们在这边从没有听到有这样正义凛然的教授，一个都没有！哪怕有一次也好啊！难道我们内地的教授从来没有受到贿款？个个“守身如玉”、一尘不染？

　　这是一种让人冷入骨髓的悲凉和悲哀。行贿的是内地女研究生，报案的是香港副教授。地域标签如此分明，是偶然还是必然、抑或孤例？如果我们没有健忘的话，还有一例关于香港教授的事例。今年年初，汕头大学长江新闻与传播学院胡兴荣被举报涉嫌抄袭，消息传出，胡兴荣迅速道歉，从被揭发到辞职，前后不到80小时，有人感叹：“这简直是宇宙速度！”如此干净利索，如此毫不手软，长江新闻与传播学院院长陈婉莹功不可没。据《南方周末》报道，陈婉莹是香港大学新闻及传媒研究中心总监，3年前受聘担任长江新闻学院的院长，陈婉莹说：“抄袭是绝不能允许的行为，学院的教师更应遵守严格的学术规范。”这些年，内地高校学术腐败之泛滥已成学术之癌，引起了方方面面的愤怒和不安，但是却罕见有被处之“极刑”者。这到底是为什么？

　　孙立平认为，当社会中的公平与正义被破坏的时候，道德便处于相当尴尬的境地。从这种意义上说，道德有赖于体现公平与正义的社会秩序的支撑。道德本身是不能单打独斗的。道德不是救世主，在基础秩序遭受严重破坏的语境下，妄谈道德不是奢侈就是无知。无论是陈静还是阿芳甚至包括欧阳林，单纯用道德衡量只会陷入偏狭和粗糙的境地。在法治严明和制度完善的前提下，几乎没有人愿意以身试法，也没有人愿意冲撞制度。从这个角度而言，陈静也是受害者，她习惯了潜规则，也许正因为她从潜规则中尝到了甜头，这就愈发刺激了她如法炮制，甚至在没有潜规则的场所里复制潜规则。结果自然碰壁、受挫，自投罗网、自取其辱。

　　透视这起贿赂案件，使笔者惊诧的还有一个细节是，香港城大副教授戴晖辉的果敢。我相信，这只不过是一个公民、一个学人面对贿赂时的正常反应。事情的耐人寻味正在于此，在行贿与反行贿的较量中，为什么内地研究生第一时间想到的行贿，而香港教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报案？日前，《中国青年报》刊文指出，反腐言必称香港别成了叶公好龙。香港的确有很多好东西，如何择优学习，最终走出叶公好龙的桎梏，最终形成本土特色，确实该摆上日程了。若如此，内地女研究生贿赂教授被判入狱的悲切和反讽，则不至于空蹈。

　　审稿：陈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