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

　　临清市凌保珠(学生)

　　我们小的时候，爸爸经常出门做生意，而出门的日子总选在农历的三、六、九。这是在听从奶奶的吩咐。常听奶奶唠叨“要走，三、六、九”，似乎其中有什么说道———大概是选这些日子吉利平安吧(当然这只是人们的愿望)。

　　不仅如此，出门前的最后一顿饭在奶奶那里也有讲究，说什么“起身饺子，落身面”，也就是出门的人临走时吃顿饺子。当时，娘年轻，又是高中毕业，她不在意这些俗套，也就免去了“起身饺子”这一节。而奶奶总在爸爸出门前颠着“三寸金莲”送来热腾腾的饺子和饺子汤，非让爸爸吃了饺子。光吃饺子还不行，还必须喝下饺子汤，这叫“原汤化原食”。有时爸爸为了进城赶车，早晨五点就得动身，可奶奶的饺子和汤一次也没晚过。

　　后来爸爸不出门了，我们倒是燕子长大“出飞儿”了，奶奶对出门的重视、对出门人的关怀就延续到我们身上。记得我念初中时一次要去市里参加生物竞赛，天刚蒙蒙亮奶奶就来喊门。开了门，她递给我用笼布包着的三个热鸡蛋，还不停地嘱咐：“我还怕你睡过头哩！快吃了它，撑的时间长，不心慌！”当时奶奶为赶时间煮鸡蛋，连髻都没来得及绾，披头散发的样子猛地把我吓了一跳。

　　奶奶的这些做法让我们感觉到家的温暖和亲人的重要。但不久奶奶得了半脑萎缩，虽然一直吃药，病情却时有发作。一旦犯了病，她就像刚睡醒了似的，说话做事都有气无力，光喜欢发呆。尽管这样，遇到我们出门她也要为我们包饺子，虽然包得没以前好吃。大前年爷爷不幸去世，奶奶就轮流跟着我们家和四叔家过，她做饭的权力于是被“剥夺”了。

　　现在我和妹妹都在外地上大学，8月19日妹妹返校。前一天晚上，正跟四叔过的奶奶买来两根辣肠，说：“俺妮儿要走啦，奶奶也不能请俺妮儿吃顿饺子了，就用这两根肠子代表吧！”那天奶奶还因妹妹出门犯了病。

　　过几天我也要上学去了。娘收拾行李，被奶奶知道了。今天早上，我正在蒙头大睡，奶奶喊醒了我，放桌子上两个用方便袋包着的荷包，慢吞吞地说：“虹，你也要走了，奶奶不能给俺妮包顿饺子，吃两个鸡蛋布袋(奶奶对荷包的独特称谓)吧！”奶奶呀，我过几天才走呢，您为啥犯病也惦记着这事？你又没多少钱，大前天我不是刚帮你数过吗，用小手帕包着的皱皱巴巴的几张票，一共才五块一毛钱！想到这些，我感到一阵鼻酸。

　　从前听奶奶说过，在她的娘家(奶奶不是当地人)，生了女娃就对人说“添了个锅台转”。的的确确，奶奶围着锅台转了一辈子。让一家人吃慰贴、喝舒坦是她的职责，更是她的心愿。儿行千里母担忧，在出门前让孩子吃顿“好的”，奶奶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对远行子孙的不舍与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