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符就在日子里

　　晨练的嫂子们

　　这是很认真很自觉的一个群体

　　她们把自己当成会动的音符和舞者

　　排列在比早晨更新鲜的空气里

　　音乐一丝不苟地编导她们

　　让她们成为公园里的一道风景

　　她们是一群嫂子

　　一群从姑娘堆里淘汰下来的女人

　　她们至今不甘心

　　发福的腰腿上绷着紧身的衣裤

　　仿佛这样就能回到当年

　　就能保住属于自己的春天

　　如果有机会走近她们

　　你会发现她们其实挺了不起的

　　有的是癌症患者

　　有的靠低保支撑一个残缺的家

　　有的早上只喝一碗稀饭，就去做一天的家政一双手把春夏秋冬抹洗得干干净净

　　每次都带着一身灰和疲倦回家

　　除了晨练她们给自己的心放一次假

　　她们的开心和微笑多数在梦中

　　梦里看到姑娘时的自己

　　梦里给自己的秀发别上一个发卡

　　梦里去美容店大方消费一次自己

　　醒了之后，一切照旧

　　年龄跟着她们老，生活催着她们老

　　她们生怕自己老，但拗不过岁月

　　我曾设想过三十年后的一幕场景

　　当你再来寻找这个没有单位的集体

　　她们当中许多人可能在养老院落户了

　　依旧没事找事做，依旧心有不甘

　　一头白发书写另一部春秋

　　老 街

　　老街是一个地名，就像人的名字

　　老街两边的房屋全部修葺一新了

　　整新如旧也好，整旧如新也好

　　老街被现代人折腾得名不符实

　　唯一能找到儿时模样的

　　就剩那条光滑如洗的石板路

　　像一条扬子鳄的背

　　像一个倒在历史中的武士的盔甲

　　在那些穿着、打扮都很时尚的人眼里

　　石板路已经硌脚，还折磨眼球儿

　　像一个残疾的弃儿，像一双旧草鞋

　　但我从自己的骨头里爱它

　　爱它的笔直，爱它的沉默是金

　　爱它沿着邻里的寒暄走来走去

　　爱它把那么多的脚印迎来送往

　　自己还苦苦守在这里

　　石板路上，我的脚印跟着爷爷长到九岁如今，我的孙子已经九岁

　　我常带他来老街走石板路

　　让他走进一个道理，路是脚印铺的

　　老街是一声不吭的历史留下的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