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真爱唤醒植物人丈夫

　　本报记者 王虹

　　身强力壮的丈夫突然成了植物人，公公抑郁成疾患上老年痴呆症，半身不遂的婆婆瘫痪在床，两个年幼的儿子还不谙世事。面对命运接二连三的打击，宋美云用自己纤弱的双肩撑起了这个家。

　　幸福的四口之家

　　宋美云的家住在哈市道外区北新街一栋临街的居民楼内，21日9时30分许，当记者敲响她家的房门时，防盗门上开着的小视窗里立即呈现出一个中年女子和蔼的笑容。

　　走进室内，记者感觉到了一股暖意。大屋的床边，倚被坐着一个男子，看到来人，他咧开嘴笑了，还忙不迭地用不灵便的双手招呼着记者落座。

　　“这就是我丈夫，二十年了，能恢复成这样我们全家都感到挺欣慰了。”坐在床边的宋美云摩娑着丈夫的手将回忆带回了二十多年前。

　　1949年出生的宋美云是1966年的老三届毕业生，当时因为身体不好，学校没让她下乡。1970年招工，她到一家工厂做了保育员。1973年，经人介绍宋美云认识了现在的丈夫。相处之后，双方都互有好感。那时的宋美云是个文静娇弱的女子，而丈夫则是个膀大腰圆的壮小伙，这个身体特别好、义气、懂事、很有责任心的青年人令宋美云感觉自己找到了终生的依靠。1974年6月他们结婚了。婚后他们与公婆和小叔子住在一起，当时婆婆已经是半身不遂，但生性刚强的婆婆仍坚持着自己做家务。1975年宋美云生下大儿子，因为自己是三班倒，孩子由婆婆帮着带，晚上跟着婆婆睡。生下二儿子72天后，宋美云就抱着孩子去上班了。“那时感觉没有任何压力，天天就是上班，可有劲儿了。”说起当年，宋美云身上似乎又有了那样一股精气神儿。那时的丈夫在哈一机检验处工作，丈夫很知道心疼她，每天早上都送她到车站，到了下班的点儿再去接她回家。“下班回到家，他抱孩子我做饭，一家人很温馨很幸福。”那时丈夫的身体特别好，从没得过病，从没吃过药，倒是宋美云的身体很瘦弱，平时也不太爱吃饭，可是没想到那么壮的身体有一天却出事了。

　　手术出来成了植物人

　　1987年的除夕，丈夫说腰疼，宋美云以为是他扛煤气罐闪腰了，贴了膏药后也没在意。大年初二晚上，丈夫疼得直冒汗，送到哈一机医院，可是诊断不出是什么病。大年初三，宋美云和家人一起把丈夫送到省内某医院，到医院就进了手术室。“我爱人胆小，往手术室推时，我拉着他的手说‘别害怕，咱们到医院了，一切都会好的’。”没想到，十分钟以后，手术室的门开了，主刀的大夫告诉等在门口的宋美云病人已经不行了，他们正在抢救。宋美云一听就晕了过去。等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被人抬到病房里。她连滚带爬地跑到手术室外跪求大夫救救自己的丈夫。那年宋美云39岁，丈夫也才40岁。

　　当晚，手术室的门再一次地打开，可是看到丈夫的样子，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他当时躺在车上，四周全是点滴瓶子，他的腹部开了一刀，心脏开了一刀，引流管到处都是，人一点儿意识也没有，只是不断地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大夫说，如果能挺过初五这人也许还能活，如果挺不过去就不好说了，还是给他准备后事吧。那时我完全崩溃了。”宋美云说。

　　过了大年初五，医院正常上班，丈夫竟奇迹般地挺了过来，可是，因为脑部缺血三分钟，他成了植物人，任凭家人如何呼喊，他都没有任何反应。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丈夫依然没有意识，30天没进一滴水一粒粮，只靠输液维持生命。怕被痰卡死，医生切开了他的气管。30天里，丈夫的眼睛始终空洞洞地睁着，眼珠一动也不动。家人只好用纱布把他的眼睛盖上，因为怕眼睛里落进灰。

　　我天天跟他说话把他叫醒了

　　那段日子里，宋美云天天守在丈夫的病床边跟他说话，说他以前熟悉的事，说他以前喜欢的同事朋友，和他一起回忆一家人在一起时高兴开心的日子……宋美云还总趴在丈夫的耳边说：“你一定要坚强，你要活下来，为了这个家，你还有孩子，还有老爸老妈。”渐渐地，一个多月以后，丈夫开始有了意识，眼睛虽然还看不见东西，但开始对人的话语有了简单的反应。

　　那时丈夫全身肌肉都“柴”得差不多了，大家都说，如果再不进食，耗没了精血，这个人就彻底地完了。“有一天，大姑姐说要试着给他喂点儿西瓜汤。喂的时候，大姑姐手一抖，一块小指头大小的西瓜掉到他嘴里了，那一瞬间，大家都不敢喘气了，以为这下肯定得卡死他。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把西瓜一点儿一点儿地咽下去了。这个发现让大家惊喜不已，因为他能吃东西了。”说起当时的情景宋美云仍激动难抑。

　　后来，宋美云和家人就把鸡蛋黄和一点儿水喂他，像喂几个月大的小孩子一样。

　　就这样，陆续抢救了一年多时间，丈夫的情况相对稳定了下来。后来会诊宋美云和家人才知道，丈夫的情况是因为手术时的麻醉意外造成的。医生发现时丈夫的心脏就停了，血压也降到了零，医生当时果断地做了开胸，用手去震颤帮助心脏复苏，所以从手术室出来时丈夫会发出”啊啊啊“的声音。但这一切，当时宋美云和家人都不懂。

　　“交谊舞”只有我俩跳最合拍

　　后来，宋美云又把丈夫转回了哈一机医院。从此，宋美云再没有出去工作。

　　出院时丈夫的脚绷直着，胳膊平伸，肌肉都强直了，连门都出不去。每次去看病，得去十多个人帮忙，不然一个不小心都可能把丈夫的胳膊撞折了。宋美云要去医院给丈夫取药、回到家里还要煎药。丈夫由于脑部受到刺激，神经开始变得不正常，经常怕得不行地大叫着“鬼来了”、“着火了”，有一次半夜还说窗户进来火车了，要碾死他。有一回，丈夫乱喊乱叫，吓得同病房一个刚做完阑尾炎手术的小孩差点儿把刀口都挣开了。宋美云说，她现在特别不愿意说起以前的事，想起来自己都掉眼泪。正说着话，丈夫说话了，记者根本没听清，宋美云笑咪咪地冲着丈夫说：“累了？躺会儿吧。”说完，她用双手将丈夫拉起来，然后两个人一步一步很有节律地向床尾移动。待丈夫坐到床尾后，宋美云一只手拉住丈夫的两个裤角，一只手扶着丈夫的头，熟练地将他放平在床边，还顺手拿过一个小圆凳放在床边，让丈夫把外侧的那只胳膊放在上面。虽然宋美云说丈夫现在已经瘦多了，但是看得出她搬动丈夫时依然很费力。

　　丈夫能吃东西后体力渐渐开始恢复，大家就一起架着他坐起来，前后左右各一个人扶着，一次能坐两三分钟。后来，一个人抱着腰，两个人架着胳膊，两个人一人拉一条腿，大家开始帮丈夫练走路。抱腰的人往前送一下，前面的人就搬动他一条腿，就这样一直练到站立时丈夫的腿不再哆嗦。后来，宋美云就一个人拉着丈夫锻炼，每次两个人都手拉着手，丈夫上前一步，宋美云后退一步，两个人走得很有节奏。有一回，两个女孩从他们身边经过后，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看清楚后就蹲在地上乐得不行了，原来两个女孩以为他们两个人在跳“交谊舞”呢。“我俩就这样一直坚持着每天都‘跳’，只有我走的步最能合他的拍，别人都不行，因为多迈半步或少退半步都可能导致他摔倒。”宋美云说起这些笑出了声。

　　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丈夫病的头十年，每年他们都要去医院住一阵，好几个春节一家四口都是在医院里过的。“那时的日子真是难啊，时常感觉自己真的承受不了了。有一天我整了些药，打算给他吃完后自己吃。后来被人发现了，他们对我说‘你俩要是没了，孩子怎么办？’简单的一句话，把我给叫醒了。我意识到，我必须活下去，而且还要好好活。”

　　丈夫倒下后，公公抑郁成疾患上老年痴呆症，每天到处拉尿，还经常走丢。10年前，公公去世后，宋美云为了照顾婆婆，就把家搬到了现在的地方。十几平方米的小屋里放着两张床，丈夫和婆婆都瘫在床上，上下铺住着两个儿子。每天晚上，等把所有人都安顿好后，宋美云就在地中间支个床靠门而睡。每天半夜婆婆总说要尿尿，可是宋美云爬起来去接，她又尿不出来了，一宿有时能折腾十几次。2000年，婆婆去世。4年以前，丈夫的神志开始清楚了，现在连电视里出现的演员都能叫得出名来。两个儿子一直都是宋美云的骄傲，为了分担家庭的重担，两个孩子都早早参加了工作。两个儿子从小就懂事孝顺，那时，宋美云每天早上给二儿子五角钱，让他买个面包和水。有一天要交水费，正赶上宋美云兜里一分钱都没有了。这时，二儿子拿出一大把零钱，整整五十元。当知道这是儿子每天不舍得花一点儿一点儿积攒起来的时，娘俩抱头痛哭。

　　20年来，为了给丈夫治病，宋美云把能借的地方都借了，如今还欠着十多万元的外债。丈夫现在又患上了严重的胃溃疡，一发现黑便就得赶紧往医院送，前几天犯病还吐了半盆的血。由于丈夫身体的原因和沉重的医药费，目前还无法进行手术。虽然自己家里的难心事不少，可是宋美云却无时不在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有一回她家烙韭菜盒子，好心的她给邻居的一位盲人送了过去，可是回到家里时自己却没饭了，只能到厨房喝了口粥。楼上的女邻居从小就是个脑瘫，父母离异后没人管她，丈夫又是个农村人，从怀孕的那时起宋美云就无时无刻不在照顾她，她就管宋美云叫”娘“。她的孩子出生后，宋美云帮着照顾，如今孩子已经五岁了，聪明伶俐，每天从幼儿园回来都要到宋姥姥家看看。

　　宋美云说：“说实话，我这辈子付出了很多，也明白了，人有一颗善良的心是最重要的。如果当初我抛弃了丈夫和孩子，也许我的生活会过得很好，但是我的良心一生都难安。”说到这儿，宋美云笑着问丈夫：“下辈子你还找我不”“找！”“下辈子咱俩谁伺候谁啊？”“伺候你！”

　　（生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