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考试：权威的但不应是最难的

　　■司法考试作为国家选拔法律人才的权威考试，从严掌握报考资格无可厚非，但应和法学本科毕业生就业相互衔接。

　　■题量设计应让考生在答题时有适当的思考时间，以便更好地考出水平。

　　■法律职业有分工，不同的分工应有不同的考核内容。

　　■取得法律职业资格的人员担当司法官没有必要再进行公务员考试。

　　尽管距离2007届毕业生毕业的时间还有大半年，但各式人才招聘会已经开始不断升温，毕业生们为工作奔波忙碌起来。面对一浪高过一浪的求职热潮，杭州师范学院法学院的大四学生小卢却依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司考’书”。小卢的同班同学，除部分打算进企业的，大多和他一样，埋头复习，准备2007年司法考试。考试的时间，在他们明年毕业后的两个半月左右。

　　“玻璃上的苍蝇，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没有的。”小卢用这句话来自嘲地形容他现在的处境。“我想进法院，但法院要求必须通过司法考试，我们法学本科生在读期间，没有资格参加司法考试。”小卢告诉记者，毕业后，他至少要当两个月的“失业者”。“过了司法考试，有了法律职业资格证书，就不愁工作了。”想象着拿到资格证书后的日子，小卢喜形于色。不过，小卢还是比较担忧，因为“司法考试太难，通过率低，自己通过的几率似乎很小。备考，让我痛并快乐着。”

　　不进一个门，不是一家人。国家统一司法考试对法律的统一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也极大地规范了我国法律职业从业者的用人标准和筛选工作。经过5年的实践探索，司法考试制度也暴露了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作为法律职业人员的资格考试，除了选拔对应的法律人才，也应充实我国的法律人才储备库，而不能舍弃国情一味地追求考试本身的高难度。近日，记者为此采访了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理论研究所所长、博士生导师张智辉，以及高检院政治部有关负责人。

　　从严掌握不等于高高挂起

　　“具有高等院校法律专业本科以上学历，或者高等院校其他专业本科以上学历具有法律专业知识。”这则必备的报名条件，将法学院在读本科生一概拒之门外。司法考试也由此被扣上了“高门槛”的帽子。

　　张智辉认为，司法考试作为国家选拔法律人才的权威考试，从严掌握报考资格无可厚非，但应和法学本科毕业生就业相互衔接。“法学教育要培养多方面的人才，但法学科班生，尤其是在非名校、非综合性大学就读的，他们就业的主流方向还是在法律职业范围内。”法律职业资格证书是从事法律职业的必要条件，取得资格的唯一途径是参加司法考试，未取得本科学历者不能参加司法考试，真空地带就这样横在即将走入社会的法学本科毕业生面前。司法考试的本科学历门槛，对法学本科生的首次就业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对此，张智辉建议，可以考虑允许在读法学本科生参加司法考试。对于考试通过者，在其取得本科毕业的学士学位后，发放法律职业资格证书；如未能取得学士学位，则不发放资格证书。“既保证了法律职业资格证书获取者的本科学历要求，也较好地解决了司法考试和在读法学本科生就业的衔接问题。最重要的是，在这批数量可观的在读法学本科生中及时选拔出的优秀毕业生，能迅速充实到检法机构，尤其是基层和欠发达地区的检法机构。”

　　根据现行司法考试相关办法规定，司法考试报考条件为大学本科，放宽地区为法律大专以上。高检院政治部有关负责人认为，此条规定在具体实施过程中，应当争取将党校本科以上学历纳入司法考试报考范围。因为党校教育作为我国长期以来成人高等教育的主渠道之一，为提高党政干部包括司法人员的素质起到了重要作用。西部地区尤其是贫困地区、偏远地区的大学本科生较少，党校本科生已经成为重要的人才资源。因此，建议相关部门调整报名条件，在放宽期限内，允许法院、检察院内具有党校本科学历的人员报名参考。

　　资格考试无需严格控制通过率

　　自2002年我国实行统一司法考试以来，司法考试的平均通过率维持在10％左右，而这10％的合格者，主要集中分布在东部沿海地区和各大法律院校（硕士、博士研究生）。即便是备受青睐的律师职业，“全县找不出一个律师”的现象在中西部地区仍频见报端，待遇相对落后的司法机构，司法官青黄不接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一边是千军万马的备考人员，一边是人员短缺的司法机构，司法考试的低通过率犹如一根独木桥，横架其间。

　　司法考试作为法律职业的入门资格考试，不仅要完成选拔人才的重任，还应提供用人选择空间。而这些，10％的低通过率是远远不能满足实际需求的。

　　“资格考试不是录用考试，不需要根据实际需求量严格控制通过率。备考者只要能达到一定要求，都应被允许拿到资格，不存在按照实际需求1比1地增加人员问题。因此，人为地一味追求低通过率是不可取的。”除此之外，张智辉认为，过低的通过率也不适应司法机构的健康发展。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中西部等地区的人才断档形势严峻。同时，选择空间的狭小和全盘皆收难防鱼目混珠者进入司法机构，只有当考试合格者超过实际需要者，才能选拔出真正优秀的司法官。“这和司法考试选拔优秀法律人才的宗旨是一脉相承的。”

　　高检院政治部有关负责人对此的建议则更加实际。据了解，2004年司法考试中国家贫困地区考生合格分数线比标准分数线降低25分。整个中西部检察机关，降分上线者占了上线总人数的三分之一，而这部分人大多集中在中心城市附近。因此，中西部基层检察机关的实际困难并没有得到解决。“根据中西部地区的实际，我们建议继续加大降分力度，以增加考试通过人数，使素质相对较高的同志能够通过难度适宜的考试，成为检察官后备人选，以防青黄不接，人才断档。”

　　考试内容不宜过多过难

　　3个小时100道题，这是司法考试前三卷的基本状况，平均每道题不能超过2分钟。就在这2分钟内，考生面对的还是一道道案例分析。“案例分析涉及的理论知识后来想想也不是特别难，但考场上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进行思考，只能有个大概了解后便匆忙下笔，否则我将完不成试卷的作答。”落笔作答，不容深思，这是参考经历留给宁波市中级法院的小罗最深的印象，“就像赶场子一样”。

　　题量过多，考生疲于画写答案，没有足够的思考时间。这种情况产生的合格者，都能确保“真金白银”吗？“效果打折了。试想，碍于时间压力，考生无法伸展拳脚一较高低，考生的水平不能得到真实反映。”张智辉认为，题量大的一个缺陷是容易导致考生对考卷内容走马观花，没有思考和发挥的余地。因此建议减少题量，确保考生拥有适当的答题时间，答出最佳水准。“这才能反映出考生的真实水平，也利于我们选拔到真才实学者。”

　　除了题量多，考核内容难也是司法考试试卷的一大特色。“疑难复杂是常态，还有部分存有争议的内容。对这些争议，甚至连法学专家都不能清晰作答。”杭州市上城区检察院的小王认为司法考试内容过难，和实务存在一定差距。张智辉对此也有同感：“试卷难度应当以本科毕业生的水平为基准，侧重基本知识、基本技能的测试。因为它是资格考试，一味地求难求全没有实际意义。”高检院政治部有关负责人则认为，在考试内容上应增加检法业务方面的知识，并注意体现中国特色的司法制度，以引导考生树立正确的政治观念。

　　法律知识“专长型”人才理应上岗

　　小李是安徽省某基层检察院的一名书记员，他的工作主要是辅助检察官出庭支持公诉，实践的锻炼让他对刑诉知识了如指掌，但对宪法、行政、法理、法史、民商等其他法学领域知识的掌握，则是“虽有一定的基础，但达不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像小李一样，实践中，每年检法两家都有为数不少的在职人员参加司法考试，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由于长期辅助办理某一类型案件，对该领域法律知识的理论运用和实践操作均能得心应手，但却不能达到司法考试中民、刑、经济、行政等知识面面俱到的“万事通”要求。这类人员，对上任办案，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司法考试的一纸证书。

　　“法学本身是分学科的，法律职业内部也是有分工的。不同的分工要求应该有不同的考核内容。民事审判和刑事审判是两个不同的领域，其人才选拔应该有不同的标准。因此，司法考试在考核内容上一刀切的做法值得商榷。建议在共同考核法学基本理论知识的基础上，提供更多的考核方向的选择。”张智辉解释说，这样的改革利于法检机构将那些既掌握法学基本知识，又在某些法律领域具有专长的人才吸收入伍。“如果能解决这部分人的资格问题，那将是一大批‘血液’入库，能较好地充实法检两家队伍。他们的从业能力不应受到质疑。就像高考试卷有文理之分，你能说文科状元不是人才，理科状元不是人才么？”

　　建议国家宏观调控解决人才短缺

　　即便司法考试具有高门槛、低通过率等一系列特点，但在前5届的司法考试中，基于备考者基数庞大，仍然有10万人拿到了法律职业资格证书。2006年，又将有2万人补充到这一队伍中。10万的数字，为什么还不能解决中西部地区法律职业者的短缺问题？

　　“这是因为拿到资格证书的人，面对中西部地区的不便和落后，都选择在沿海地区和大中城市工作，哪怕后者的法律职业空间已经饱和无余。”为有效利用东部地区及大中城市的“闲置”法律职业从业资格，也为解决东中西部法律职业发展的严重不平衡，张智辉建议，对法律职业资格应当考虑建立类似于年检制的政策。他说：“国家可以规定取得资格的人员每年应当承办一定数量的案件，如果连续两年或者三年没有承办案件，其已取得的资格应当重新通过考试来认证。这是一种宏观调控疏导的政策。这样，在不影响司法考试其他功能的同时，还可以引导解决中西部地区的法律人才需求矛盾。为保持手中资格的有效性，部分通过司法考试的人员将选择前往中西部地区就业。”

　　除此以外，在政策方面，张智辉认为，取得法律职业资格的人员担当司法官无需再进行公务员考试。“通过司法考试等于具备了从事司法官职业的要求和资格，人事部门应该对这个资格充分认可。”

　　同时，国家公务员的报考一般有严格的年龄限制，不在其年龄要求范围内的法律职业资格获取者，因无法参加公务员考试而进不了检法机构。所以，高检院政治部有关负责人建议相关部门进一步明确司法考试效力，规定凡通过司法考试者，进入司法机关不再参加公务员考试。

　　“总之，国家统一司法考试的权威性不容置疑，各级人事部门和用人单位都应承认其资格。但最权威的不代表最难的，要有针对性地选拔出实际需求的人才，有效解决法律职业队伍发展的不均衡问题，并形成一个良性循环的竞争机制，这才是权威的代表。”张智辉表示，司法考试制度的设立对推进中国法治建设，提高司法人员和律师队伍的素质有着深远的意义，但也要在实践中不断完善和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