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旬老母探监 11年总排队首

　　■两罪并罚 儿子被判无期■孤身探监 母亲风雨无阻

　　对于76岁的刘秀英老人来说，高墙电网的监狱是让她倍感亲切的地方。自儿子被判无期徒刑入狱以来，这里就成了她每月必到的地方。无论严寒酷暑，任凭刮风下雨，老人都雷打不动。孱弱的身躯究竟还要在探监路上奔波多久，自己还能否等到儿子出狱的那天，老人并不清楚。她惟一的念头是希望儿子能早一天出狱，哪怕伺候她一天也高兴。

　　现场

　　“儿子，你有白头发啦”

　　昨天，是76岁的刘秀英老人和狱中的儿子相见吃“亲情餐”的日子。和往常一样，她6点出发8点到达，第一个赶到监狱候见室。

　　8：00 又是第一个到达候见室

　　昨天早上6点，窗外还是黑黑的，整个城市还未完全醒来，家住中关村的刘秀英老人已经迈着蹒跚的步履行走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尽管身上裹着厚重的棉衣，头戴棉帽，老人还是被寒冷的风吹得瑟瑟发抖。老人今年76岁。她左手拎着一个布袋，里面装着给儿子买的两双袜子，另一只手里则是一个塑料袋。老人边走边咳嗽，把咳出的痰包在纸里放进塑料袋里。走过一座过街天桥，她来到718路中关村站。6点10分，她等来了头班车。车上人很少。老人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然后闭着眼睛休息。

　　车到了青年路，老人下车换乘411路。这辆车直达她的目的地——位于京沈高速路边的北京市第二监狱。下车后再步行20分钟，她终于看到了武警站岗的监狱大门。此时，时间接近8点。和往常一样，刘秀英又是第一个到候见室的家属。

　　高墙里，老人的儿子、34岁的赵剑飞已经服刑11年之久。而她本人往返在这条探监路上也有11个年头。昨天是刘秀英老人和儿子团聚的日子。因为儿子表现良好，老人每个月都可以来监狱探视他一次，每隔3个月母子俩还可以吃上一顿“亲情餐”。和接见不同，他们不用再隔着玻璃、用话筒传递信息，而是可以手拉手在一起相聚两个小时，一起吃顿团圆饭。

　　11：30 看着儿子笑，不肯吃饭

　　虽然10点才开始办理团聚手续，老人还是早早就在候见室里等候。负责办理会见手续的女干警见到老人，也微笑着打着招呼：“大冷天，您又来了。”因为月月都能见面，干警们也都熟悉这个执著的老人。

　　11点半，老人随着会见的人流排队走进监狱大门，进入团聚楼。此时，身穿囚服的赵剑飞早已经在二层的大厅里等候。看到摇晃着走来的老母亲，他快步走上前去搀扶。见到日思夜想的儿子，老人哭了。“儿子，妈真想你啊。” 赵剑飞将母亲安顿好坐下，帮她脱下外衣。老人喘着粗气，又是一阵咳嗽。赵剑飞立刻去倒了一杯热茶。“慢点喝，别烫着。”老人接过水杯叹了口气，要是儿子能在家里给她端杯水，她就知足了。

　　“儿子，你有白头发啦。”老人抚摸着儿子的头，心疼地说。“我在里面身体挺好的，您放心吧。”随后，赵剑飞给母亲端来事先订好的饭菜。记者见到，有鸡肉、红烧排骨、烤羊腿、烧茄子和鸡蛋炒饭。老人还是看着儿子笑，不肯吃饭。赵剑飞给她盘子里夹菜，催她快吃。“好儿子，你也吃吧。”母子俩边吃边亲热地聊天。两小时的团聚时间到了，刘秀英一再嘱咐儿子一定要听政府的话，好好改造，然后又蹒跚着随其他家属离开。

　　?筲母亲·生活状态

　　最忠实的伴儿：枕边两个小葫芦

　　自从儿子进了监狱，刘秀英总觉得丢人，因此很少出去串门。整天呆在空荡荡的家中，她学会了给自己寻找乐趣。老人的家中有很多花草，一楼的小院子里还种着丝瓜、扁豆和石榴。几只猫和一只鹅也是老人的精神寄托。

　　老人一声呼唤，两只白猫很听话地跳到窗台上，乖巧地看着主人。老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说，这些年来，她养过好几只猫。有的猫因为她生病顾不上给它们喂吃的就跑了，只有枕头边放的两个小葫芦陪伴了她十来年。每天晚上，老人会握着它们入睡，这两个小葫芦被老人称作是她最忠实的伴儿。

　　“我最担心我的身体，我要是死了，这个家就没了，他在里面也没有盼头了。”

　　老人说，自从儿子出事以后，她每天必看的节目就是《法治进行时》。每当看的时候，对那些犯了罪的人真的很痛恨。想到自己的儿子，不也和这些人一样吗？但在心里，她又忍不住盼着他早一天出来。“在犯罪之前，他们应该想想家中的老妈妈，也许就不会那么做了。

　　?筲儿子·狱中表现

　　改造积极，已获三次减刑

　　在监狱里，像赵剑飞母亲这样十几年从不间断探视的服刑人员家属不多。别人羡慕不已，而赵剑飞却为此备感沉重。一方面，他渴望见到亲人，同时又担心母亲的身体。路上车多不好走，万一她被车撞了怎么办？有一次接见，赵剑飞劝母亲别来了，母亲就是不答应，他就冲她嚷了起来。“我妈哭着说，你不想我，我想你啊！”此后，赵剑飞也理解了，他更是母亲生活的动力。他明白，只有好好改造，早一天回家报答慈母恩。”

　　据赵剑飞所在的18分监区中队长王永军介绍， 赵剑飞在各方面表现都很积极，改造态度很端正。目前，他已经减过三次刑，前不久刚减了11个月。目前，还有十来年余刑。赵剑飞自己也充满信心。他说，照目前的减刑速度，他有可能在五六年内回家了。

　　讲述

　　11年探监路风雨无阻

　　赶上大风，小路上的尘土会迷住眼睛；下雪天路上结冰，一步步地往前挪也会滑倒。在办理探视手续的队伍中，老人瘦小的身躯总是站在第一位。

　　痛苦 大家都说她活不长了

　　赵剑飞是刘秀英老人与再婚老伴的儿子。因为40岁才有的这个儿子，夫妻俩对他疼爱有加。然而，赵剑飞从小就十分调皮，让老两口操心不已。还在赵剑飞15岁的时候，老人就开始了她的探监之路，从黑发走到白头。

　　赵剑飞上初二那年，因为帮同学打架被判了一年刑。此后，他又因诈骗入狱一年。1995年初，刘秀英的老伴患糖尿病去世，她一下子病倒在床。随之而来的打击几乎要了老人的命。丈夫刚去世没多久，20岁出头的赵剑飞就因盗窃被抓。随后，又传来他脱逃到外地的消息。半年后，他被抓获归案。

　　老人并不清楚儿子的罪行有多重。当一审死刑判决下来后，她几乎昏死过去。“那段时间，我天天躺着，也不想吃东西，只是渴了喝口水。头发也全白了，眼睛像两个坑。十个人有九个见到我，说我活不长了。”老人说，她担心自己哪天真死了都没人知道，就天天不锁门，留着条缝。这样躺了十来天，老人想到，儿子再不争气也是自己的骨肉，不管他吧，也对不起死去的老伴。于是，她硬撑着起床给自己做吃的。等身体有了点力气，她拿出所有的积蓄找律师救儿子。后来，当她听律师说儿子不会被判死刑时，老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执著 土路“走”成柏油路

　　1995年底，赵剑飞进了看守所以后，老人每月按时给儿子送钱和衣服。等二审结果下来后，赵剑飞被送到监狱中转站接受入监教育。不久，监狱就通知老人可以探视儿子。定好见面的时间，老人头天晚上一夜没有合眼。一是高兴，二是怕起晚了，错过了探监的时间。

　　第一次见面，和所有的狱中亲人团聚一样，两人除了痛哭几乎不说话。到半个小时的接见时间，儿子终于说：“妈，您别再哭了。您一哭，儿子心里能好受吗？”听到儿子这番话，老人立刻止住了眼泪。从此之后，老人再见儿子始终乐呵呵的。

　　十几年的探监路有多辛酸，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体会。每次接见，为了能赶上第一批，刘秀英总是5点多钟起床，6点左右出门，8点前赶到监狱门口。在排队办理手续的队伍中，老人瘦小的身躯总是出现在第一个。

　　过去，从老人家里到监狱要倒三趟车。下了车以后走到二监门口还要半个小时的路程。这段路上，老人走得尤其艰辛。没有修路以前，这段土路坑坑洼洼的。如果赶上刮大风，老人会被尘土迷住了眼睛。下雪天路上结冰，老人一步步地往前挪，难免也会滑倒。赶上天气不好或腿疼的时候，老人就拄着拐棍去探监。前几年，土路都变成了柏油路，好走多了。家门口又新增了不少公交线路。现在，她只要倒一趟车就能到。去的时候因为路上车少很顺利，回来的路有时因为堵车要走三四个小时。

　　感激 公交车为她一人停车

　　因为常去，老人与候见室的人都熟悉了。看到老太太，他们经常笑着说：“老太太又来了。”他们也会劝她，不必要每个月都去，像大冷天或大热天的，还是在家呆着，免得生病。老人会跟他们开个玩笑：“我不来也想你们啊。”前年的秋天，因为路上堵车，到监狱已经10点半了。当时，接见的单据已经被干警送进了监狱里面办手续。想到大老远跑来见不到儿子，下次相见再等一个月的时间，老人急哭了。干警安慰说：“别着急，我帮你进去问问。”最终，监狱同意老人去接见。

　　让老人感动的是，每当她出门都会遇到好心人，上下车和过马路的时候会有人主动搀扶她。老人下车的那一站本来离去监狱的路口还有很长一段路，公共汽车司机听说老人是去监狱看儿子，经常会好心地在那个路口踩一脚刹车。

　　“最希望他能早点出来，哪怕伺候我一天，我也没白受累！”老人说。

　　?筲案情回放

　　两罪并罚 曾被判死刑

　　1993年， 赵剑飞的一个朋友说他父亲单位有旧锅炉要卖， 赵剑飞就帮着联系收购者，并收了对方2000元定金。由于迟迟未见锅炉，对方于是报警，赵剑飞因诈骗罪被判刑一年。

　　出狱后没半年，赵剑飞的父亲被查出病来，每个月昂贵的治疗费用让家里生活一下子拮据起来。想到自己不能为家庭减轻负担，他挖空心思要挣大钱。在某电脑批发市场打工期间，赵剑飞和同伙盗窃数台电脑等办公用品共价值67万元。一天夜里，赵剑飞和一个同伙在将赃物转移好回家的途中，被巡查的警察叫住了。被抓后，赵剑飞知道盗窃数额巨大难逃一死，就趁警察不备，戴着手铐逃跑了。在过了半年东躲西藏的生活后，赵剑飞在河北落网。

　　1997年8月29日，赵剑飞因盗窃罪和脱逃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赵剑飞告诉记者说，他永远也忘不了在“死牢”里等待二审判决的整整100天时间。每周二，都有犯人被拉出去执行死刑。赵剑飞整夜睁着眼睛睡不着，想得最多的就是母亲。由于二审期间，新刑法实施，赵剑飞被改判为无期徒刑。

　　相关链接

　　罪犯狱内

　　刷卡消费

　　11年中频繁地出入监狱，刘秀英也感觉到监狱发生的变化。4年前，为给服刑人员和家属团聚创造更好的条件，监狱新建了团聚大楼。办理会见手续的登记室也是新建的，里面还提供热水等服务。等待办手续的过程中，家属还可以收看反映狱内新闻的录像片，从狱务公开的电脑系统中查询有关政策。对于家属的疑问，咨询台会有分监区长专门接待。

　　十几年来，老人每个月都要从她的退休金里省出一些钱给儿子花，有时去探监还要捎上一些吃的和生活用品。从今年起，刘秀英给儿子送零用钱再也不用专程跑一趟监狱。现在，她可以通过农行直接将钱汇到儿子的卡里。儿子拿到了钱，就可以到监狱里的超市内挑选自己喜欢的食品。

　　记者从市监狱局了解到，由于罪犯不能直接接触钱款，以前家属送来的零用钱都由监狱做账保管，罪犯在狱内消费后从账上扣钱。为了使罪犯个人账目更加透明，市监狱局与银行部门合作，尝试为罪犯们办理了个人银行卡，并在狱内超市配置了收银系统，罪犯持卡可以在超市自由选择、自主消费、现场结算、当场查对账目和余额。平时，银行卡就由罪犯自己保存，这样既可以保证他们不接触钱款，又可以及时了解自己的账目。

　　十大措施推进

　　监狱执法文明

　　服刑人员与亲友的通信次数不再受限制；服刑人员家庭遇有特殊情况（近亲属病危、病故，子女就业升学等），家属可以通过监狱咨询热线1600628联系，监狱将及时安排家属与服刑人员通电话；服刑人员遇到特殊情况（狱内调动，父母、配偶、子女生日祝福，问候病重亲属等）需要与家人联系时，可随时申请通电话；家属通过候见室的电子触摸屏，能及时了解服刑人员的改造生活；亲属在规定日期不能来探视的，可提前预约安排探视时间；定期组织家属进监区了解执法环境和罪犯的改造生活；服刑人员刑满释放时，监狱提前5日将释放事宜告知家属，以便家属做好安排；市民可登录北京市监狱管理局网站了解监狱工作情况；在该网站设立电子举报信箱；公布特邀社会执法监督员名单和联系电话，便于社会各界监督。

　　减刑的条件

　　被判处无期徒刑、有期徒刑的罪犯，在服刑期间，如果认真遵守监视，接受教育改造，确有悔改表现的，或者有立功表现的，可以减刑。有下列重大立功表现之一的，应当减刑：

　　1、 阻止他人重大犯罪活动的；

　　2、 检举监狱内外重大犯罪活动，经查证属实的；

　　3、 有发明创造或者重大技术革新的；

　　4、 在日常生产、生活中舍己救人的；

　　5、在抗御自然灾害或者排除重大事故中，有突出表现的；

　　6、对国家和社会有其他重大贡献的。

　　“儿子，你有白头发啦。”母亲抚摸着儿子的头，心疼地说。

　　儿子给母亲夹菜。

　　本版撰文 晨报记者 颜斐

　　本版摄影 首席摄影记者 吴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