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出租屋故事(72) 深夜"喊楼"

　　“101有人在吗？”……“201有人在吗？”……“202有人在吗？”……

　　夜里9时半，杨旭东和刘帅两人，双手在嘴边捂成喇叭状，轮流在九祥岭西区某号楼下哑着嗓子大声叫门。他们反复喊了几遍，楼里黑漆漆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是2004年6月的一天。

　　杨旭东和刘帅是南山区西丽综管所新围管理站的管理员，出租屋综合管理办成立一个多月来，他们几乎每天都要到这里来“喊楼”——社区里农民房的防盗门多数没有门铃，他们只能采用这种原始的办法。

　　客家阿婆

　　“不要喊了！这栋楼住的都是卖菜的，你们要找人，晚上12时再来。”楼下理发店的老板娘看见杨旭东喝了口水还要继续喊，站在店门口吆喝了一句。

　　“怪不得！谢谢老板娘！”——此前，杨旭东也曾向街坊打听过这栋楼的情况，但因为街坊和他们不熟悉，谁也不愿意告诉他们实情。

　　当天晚上12时半，杨旭东和刘帅又来到楼下。“401有人在吗？”杨旭东瞅准屋里亮灯的房间喊了几嗓子，一会，楼梯里“劈里啪啦”一阵声响，401的租客下来开门了。

　　“你好！我们是来登记户口的。”

　　“登记户口？要收钱吗？房东没说过这里要登记户口呀。”401的租户一边把他们往楼上领，一边问道。

　　“不要钱！只是登记一下你们的身份证就行了！我们通知过房东了，可能他们忘记通知你们。”

　　“登记户口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出租屋管理严格，犯罪分子就没有地方躲藏，环境就安全多了！”

　　“我们没证件！身份证都寄回家办计生证了！”租户一听没有直接的好处，找了个借口拒绝了。

　　这天晚上，杨旭东和刘帅好不容易进了这栋楼的门，谁知11套出租屋中，没有一户配合登记信息。

　　“怎么办？”凌晨1时半，杨旭东和刘帅一边往宿舍走一边商量。

　　“我们还是得去找房东。”

　　“房东是个客家阿婆！还是先找她的儿子吧。年轻人比较通情达理，好说话。”

　　阿婆发“威”

　　第二天上午，杨旭东和刘帅通过居委会找到房东彭阿婆的儿子彭先生。一听他们的来意，彭先生摆摆手说：“那几栋房子的租金是我老妈的，她从来没有分给我们几兄弟。你们要登记户口，去找我老妈！”

　　又吃了闭门羹。杨旭东和刘帅只好自己上门去找房东彭阿婆。刚说明来意，彭阿婆就用手戳着他们的鼻子，“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客家话，听得两人傻了眼。在一旁的刘帅见阿婆情绪激动，马上打电话给客家同事莫坚求助。

　　莫坚赶到后，和阿婆用客家话沟通，杨旭东和刘帅一句也没听懂。阿婆说着，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高，把他们给她的出租屋管理宣传单塞回莫坚手里。说到最后，阿婆双手像赶鸭子一样，把他们三人都赶出房门。关门一刹那，阿婆说了句夹杂着客家话的普通话：“我自己建的房，关你们什么事！”

　　“阿婆不是会说点普通话吗？老人家说什么了？她情绪怎么那么激动？”

　　“阿婆说我们登记户口，无非就是为了让她交出租屋的税费。”莫坚说。

　　“你跟她解释出租屋管理条例的规定了吗？”一听阿婆有误解，杨旭东急了。

　　“当然解释了！阿婆说不相信我们那么好心，替她管理出租屋。房子是她自己的，用不着我们管。”莫坚叹气说，“这工作还挺难做啊！”

　　“看来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每天和老人家磨了！”

　　聊天攻心

　　此后，杨旭东和刘帅没事就到阿婆常去的小店，找阿婆聊天。

　　“阿婆，现在出租屋管得严，‘小姐’少了，也没有‘鸡头’抢生意打架啦！你也要了解你的租户，不能光收租不管理啊！”“阿婆，你看电视了吗？前两天的新闻，房东不配合管理，出租屋里发生案件房东要负责的！”

　　“我的房子没有小姐，住的都是卖菜的老实人！我的房子出租那么久也没案件，你们的嘴这么坏，要咒我阿婆？别人也不登记户口，我干吗要登记？”

　　杨旭东和刘帅本想通过“宣传”来说服阿婆，谁知又碰了一鼻子灰，垂头丧气地回了办公室。

　　“你听阿婆说了吗？她说‘别人都不登记户口’，看来，阿婆是要‘随大溜’啊！”杨旭东走到半路，突然拉着刘帅说。

　　“对对。我们下次用别的办法！”

　　过了几天，杨旭东和刘帅带着厚厚的出租屋信息表，又找阿婆聊天了。“阿婆，你隔壁栋的租户都登记户口了！你看，这还贴着他们的照片。”“不只隔壁栋。周围这几栋也登记了。”

　　“是真的？”听到阿婆的语气将信将疑，杨旭东故意把资料翻得“哗啦哗啦”响，“阿婆，我们晚上要去你的楼登记户口，麻烦你跟租户们说一说！”

　　当天晚上，杨旭东和刘帅去上户，彭阿婆破天荒地拿着钥匙帮他们开门。此后，他们俩每次去上户，阿婆虽说嘴上有意见，但总是给他们俩提供方便。

　　阿婆求助

　　转眼到了2005年春天。有一天，杨旭东和刘帅又去找彭阿婆开门，准备上户登记租户信息。老人家开门一见他们俩，急忙把他们拉进屋里，嗑嗑巴巴地说起“客家普通话”：

　　“我那楼要装收（修），他们不肯搬！”原来，阿婆准备把楼翻新装修，但是和租户们的合同还没到期，租户们都不肯搬走。为此，阿婆和租户闹起了意见，装修的日期一推再推，老人家一点辙也没有。

　　“阿婆，你别着急，我们去帮你劝劝他们。”从阿婆家里出来，杨旭东和刘帅就挨家挨户上门，做租户的工作。

　　“你看彭阿婆年纪这么大搞装修也不容易，你们就体谅体谅老人家。”

　　“你们要是不搬，将来施工了，你们进出不方便，住着也不安全。”

　　“如果你们实在有困难，就先把行李搬到老乡家，在老乡家里暂住一段时间。将来这里装修好了，让阿婆便宜点优先租给你们。”

　　……

　　听杨旭东和刘帅说得在情在理，租户们都同意搬家，有的退了房，有的表示暂时搬走将来还要回来住。房子的装修工程得以顺利开工。

　　7月份，阿婆的房子装修好，重新出租。一天，阿婆到出租屋管理站交出租屋税费，拿出一串钥匙交给杨旭东和刘帅：

　　“我把钥匙交给你们！你们以后登记户口自己开门，我年纪大了，不要总让我跑来跑去啦！替我好好管理出租屋！”

　　彭阿婆交了钥匙没多久，社区里不少房东也把出租屋防盗门的钥匙交到管理站，让管理员自己开门上户。现在，新围社区管理站的管理员上户时，大半都带着钥匙去开门，不用再去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