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色

　　申平

　　早晨，惊魂甫定的陈局长对老婆说:你今天拿上1万块钱，让小杨开车拉你上街，他要什么，你就给他买什么……

　　一向小气的老婆今天却出奇地大方，她说:1万块钱够吗？不然，干脆给他现金算了。给2万怎么样？

　　陈局长说:他人那样老实，你给他现金他能要吗？这样吧:你拿1万元现金，再拿张卡，今天一定要让他满意。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小杨对我是救命之恩了！

　　老婆点点头说:你放心吧。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过来。

　　两口子说的这个小杨，是陈局长的司机，他给陈局长开车已经七八年了；七八年来他从没出过半点差错，偏偏昨天出了差错，没想到恰恰是这个差错救了陈局长一命。

　　原来陈局长昨天要出差去西安，飞机票是早上8点的。机场离市区本来就远，又要提前检票登机，最迟7点钟也应该出发了。可陈局长在楼下直等到7点30分，小杨才慌慌张张地开车到了。只见他满脸胀红，鼻尖上挂着汗珠，跳下车来边往车里装局长的行李，边嗫嚅地说:陈局，对……对不起，我睡过头了，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陈局长一言不发坐进车里，小杨使尽浑身解数拼命驱车往机场赶，可等他们到时，机场早已停止检票了。

　　小杨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冲上去给机场工作人员连连作揖，要求放陈局长进去，但机场人员却笑道:放他进去有什么用，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正说话推搡间，但听见一阵轰鸣声响，一架飞机冲天而起。小杨满脸煞白，他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走到陈局长面前，轻轻地说:陈局长，我错了，请你处分我吧！

　　陈局长记得自己当时真是满腔怒火，他差点就真的发作起来。他去西安是要参加一个重要会议的，这下可好，一切都耽误了。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只说了一句:哼，处分你急什么！回去！真是阴差阳错，正当他们准备回返的时候，却传来了那架飞机失事的消息，陈局长当时一下子就把小杨抱住了……

　　现在，小杨已经开车拉着陈局长的夫人走在大街上了。局长夫人说:小杨，你们陈局长让我今天给你买东西，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不用客气，听见了吗？

　　小杨那张娃娃脸霎时就像受了惊吓一样红了，他有点口吃地说:怎……怎么，给我买东西……干什么，不用，不用啊！

　　局长夫人说:你们局长要感谢你啊！小杨急切地说:我有什么好感谢的！我是司机，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局长夫人说:不行，这回你可是救了局长的命啊，你要跟我客气，他那里我不好交待啊！

　　说话间，汽车已到了百货大楼，局长夫人说:快，开过去，这里货全。小杨却没有停车，他说:嫂子，要是为我，你就免了吧。说老实话，昨天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嘛，你跟局长说说，让他别处分我就行了。

　　局长夫人着急地说:还处分你！你要不出错，他的命就没了，你是他的救星呀！停车嘛。小杨仍没有停车，他说:那是陈局命大，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真的不用感谢我。如果没别的事，我们回去吧。局长夫人说:小杨，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呀！快，到前面超市停下，这是你们局长的命令！

　　“命令”两个字把小杨逼进了超市，但局长夫人带着他从一楼走到六楼，他却什么也不肯买。不是说这个家里有，就说那个他不喜欢，急得局长夫人最后把那1万块钱掏了出来，她说:小杨，如果你总这样，我只能给你现金了。

　　小杨像被火烫了一样一步跳开，他终于像下了狠心一样说:好吧，实在要买，我们就去买一束鲜花吧。

　　局长夫人瞪大眼睛:买鲜花？干什么？小杨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是这样，我爱人这几天住院了，我陪床，不然怎么误了点呢！她一直担心我会受到处分，你买一束鲜花，我就可以告诉她:这是局长送的，他不会处分我了。

　　局长夫人的眼泪差点流下来，她大声说:哎呀小杨，你怎么不早说呢！走，我们去买鲜花，我要亲自去看她……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