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磐：11次极地科考

　　人类在宏观科学方面有三大目标：太空、深海和极地。目前，在这三大目标中，我国已拥有相当瞩目的成就，“神五”、“神六”成功发射，我国的航天事业世界领先，同样，我国的极地科考事业也在不断地发展壮大。

　　南极的地理与主人

　　我一共参加过11次极地科考，其中10次去了南极。南极本身陆地面积有1400万平方公里，相当于中国的一个半这么大。整个大陆上是一块冰，中部最大冰厚是4200米，大陆最高点是我国科考队在2004年1月份测到的4093米。在南极，人类记录到的最低气温是零下83度，帐篷里最冷可以达到零下55度。它冷到什么程度？我们在上面活动，如果胡子不刮干净，很快胡子就变白了。风极大，最大每秒55米，超过台风的速度。

　　整块南极大陆的冰，到沿海地带就薄了下来，在边缘地区冰层产生断落，就变成冰山。冰山像个金字塔，露出水面的只有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

　　环境虽然恶劣，但南极也有很多漂亮的动物，大家最感兴趣的还是企鹅，真正在南极出现的企鹅有17种，在南极越冬的叫帝企鹅——南极的真正的主人，平均高1米左右，但繁殖能力比较弱，每年只生一枚蛋。而且它在南极最寒冷的冬季进行孵化，因为这个时候它的天敌比较少。可一旦孵化失败了，就要等到第2年再来产卵。

　　企鹅和人之间有一种很微妙的关系。有时候它们非常好奇，我们在船上工作的时候，它也会跳上船来参观，有时低头思考，有时则东瞧西望地看我们，如果我们没人理它，企鹅也会很无聊。每年一月份的时候，成群的企鹅排着队经过中山站，我们的考察队员也会跑出来向它们表示致意。企鹅和人类的关系是非常融洽的。

　　多姿多彩的极地生活

　　不管是在船上还是在工作站里，极地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我有一个英国的朋友，他在船上组织了一场拍卖会，拍卖所得资助欧洲的某一个孤儿院，每一个考察队在船上都要捐钱或是捐物，我画了一张卡通画，也拍卖，还拍出了20欧元。另外，我们还经常有PARTY，有报告会等等。

　　也不是说什么时候都很美好，这中间也发生过一些插曲。

　　一次航行中，船上出现病号，是心脏病。船长很紧张，因谁也不知道会有多严重。这个时候，船已经快开进冰圈了，但我们最后还是把船停下来，调头往西跑，到了乔治王岛。这个岛上有9个国家建的二十几个站点，里面有空军考察队。结果到那里才知道，9月份时那里没有飞机，虽然里面也有大的医院，但是他们也不敢接，最后只好把病人送到了南美，这样前后花费了3个星期的时间，船只这样来去花费了数百万欧元，但是总算把人给救了回来。

　　在海上这么一个来回我们吃了大苦头了，把病人送走，再回来，我们的船遇到了很大的风浪，船身晃动得很厉害，餐厅里的椅子都东倒西歪了，房间里也乱七八糟了。

　　很多人晕船，没有食欲。晕船不是病，但是比病还要厉害，本来船上有50多个科学家，但到用餐时却只有10来个人了。

　　南极考察还有更大的风险。在陆地上，冰带一裂开就是几十米深的裂缝，如果掉下去的话，根本就没办法营救。所以有时候开车，我们都是冒着险冲过去的，不然就没办法过去。在澳大利亚南极区有一块很大的花岗岩，上面贴满了铜牌，刻着在南极遇难者的名单。

　　极地科研意义深远

　　我们到南极是干什么去，南极考察的意义是什么呢？

　　是不是光去看企鹅、拍照片、看冰块呢？当然远远不止这些。

　　我的理解是，第一：资源探查。南极是全世界共同的保护区，禁止开发。南极蕴藏有200多种矿产资源，如果要开发的话，会把冰带融化掉，那么整个海平面就会上升40米至100米，连我们杭州都要被淹没了。所以，以现在的科学技术还不能开发这些资源。

　　第二是极地科研。比如说研究宇宙及全球的气侯变化。南极冰带是千万年积累下来的，你用钻机取上深层冰块的样品，就会发现冰里头有很多气泡，这些气泡保留着冰层形成时陆地上的二氧化碳，它的多少跟全球的气侯相关的。通过分析，我们可以了解气温变化的一种趋势。

　　我们也可以研究极端生命，重点是研究生物的生存环境，在这样低寒环境下，它们靠什么生存。在一块冰里，我们看到的是物体的冰，实际上有很多系统，我们称它为卤道系统，有空隙。它的末端像个口袋，叫卤带。所以，我们在冰里面找出了鱼虫子，还有水母和很小的扁型动物。

　　现在，全球气温在变高。实际上，生物的交换对全球气温也有很大的影响。

　　南极大陆的领地之争

　　人文上升到国家层面上就是政治。在南极，同样存在着国家权益和民族利益。

　　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都在南极设有站点。除了长城站、中山站，我们考虑在南极最高点极点也要建站。美国在极点就占两个位置，俄罗斯以前也有很多站，英国法国也是。

　　我们中国人是这两年才到南极进行科研活动的。西方国家很早就去南极进行研究了。大家很多人知道有一个叫库克的英国人，他是最早到达南极的。

　　其实在他之前那个年代里面，16世纪西班牙、葡萄牙就开始向外扩张的，后来18世纪英国、法国也起来了，19世纪，美国在南北战争之后也崛起了，而那时候我们封建中国正由强盛走向衰败。库克开始探索南极，紧接着是俄国人去了，他是带着沙皇的命令，为了去开发更多的财富。随后，美国、法国、挪威等国家都开始到南极去寻求财富了。

　　20世纪早期，各国对南极的争夺更加激烈，我叫这个时期为圈地时代。比如美国，国力强盛，他们就做了很多国旗，开着飞机到处撒国旗，凡是撒到的地方就算是他们国家领地所有了。

　　世界上有许多国家都在瓜分南极，智利、阿根廷、英国都圈定了他们在南极的领土，并在自己国家发行的邮票上标示出来。比如英国发行了一套邮票，英文就叫不列颠南极领土。在邮票上的地图里，南极都被划归为英国的领土。阿根廷不同意了，所以也把南极画上邮票，这也是后来爆发马岛战争的原因之一。

　　“喝咖啡”的历史过去了

　　1983年，我已经到澳大利亚参加南极考察队了，代表中国到澳大利亚首都堪培拉开了一次会议。当时《南极条约》要协商，当会议需要表决的时候，我们中国代表团就被请出会议厅，去外面喝咖啡了，只有在南极有建站、有活动的国家才有权利说话，有发言权和表决权，才可以讨论南极的未来。由于这个情况，当时的团长就向党中央作了报告，这跟我们这么个国家的地位不相称。

　　1984年春节过后，我们开始组队去南极考察。10月份的时候出发。随后，南极条约协商国批准接纳中国为协商国成员，“喝咖啡”的历史就过去了。

　　现在看来，在南极考察中，国家与国家间的国力斗争非常激烈。游戏的潜规则，比的就是实力。

　　乔治王岛联合搜救

　　2003年在乔治王岛，8个韩国人在出海时遭遇暴风袭击，一个人死亡，中国、阿根廷等国家全力以赴相救。营救结束后，我给各国打分：俄罗斯第一，智利空军站第二，阿根廷海军第三，中国长城站第四，乌拉圭站第五、巴西海军第五，韩国第六。

　　当时韩国站有一艘艇在还回时失踪了，他们向长城站发出求救信号，说估计在我们站的前面。刚好我也在，我就带了5个年轻人，到长城站下面去搜，搜到晚上11点多。当时天气相当恶劣，我们自己差一点都掉到海里。

　　第二天早上，风稍微小一点以后，阿根廷海军也开始帮助搜，但还是没有搜到。

　　这个时候韩国站着急了，他们决定用自己的船开始搜救，结果这个搜救船又被风吹翻。这个时候怎么办，在家（站）门口，暴风雪面前，谁敢上去？这对我们来说是很大的考验。

　　在用无线电呼我们之前，韩国站呼了乌拉圭站，他们有两条小船，然后再呼俄罗斯和智利，但是他们都没有出船，最后呼了我们。

　　你说不去，好像说不过去；我们去，但是人不能上小岛，上去就是送死。我跟俄罗斯站打电话，俄罗斯站站长说我马上过来，就带着机械师开着船摸着黑就出来了。

　　当天夜里我们搜到12点多，没有结果，后来就撤回来了，商量第二天再去搜。

　　到第二天，俄罗斯站考察队又派了十几个人分两路。这时潮水来了，救援人员可以上岛了，但这个时候我们没有上去。俄罗斯站搜救队的人把遇难人员都找到了。

　　民间组织现身南极

　　现在到南极考察的，有了越来越多的民间组织，一个民间组织在2004年1月，组织了十几个国家的二十多个人来中山站考察，其中有两个是中国人。

　　还有一个捷克人自费在南极建立了民间考察站点，房子很破，就几个小木屋，但是他的民间考察站连总统的妹妹、亲戚朋友等等都去。我看我们中国完全也可以建立自己的民间考察站。

　　今年、明年，中国的南极考察将会有大手笔，大家可以关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