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

　　世相素描

　　彭国梁

　　看来，这防盗窗还是要安。但材料一定要选优质三包的，否则会出人命。这防盗窗是不是还得留一个出口？连高高在上的飞机都有一个紧急出口哩

　　夜已经深了，他想到街上走走。街上的人渐渐少了。街两旁的窗子内，灯光若明若暗，时明时暗。窗子内的人有他认识的，认识的人是在打鼾，还是在看电视，不得而知。窗子内大多的人他是不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此刻都在干什么呢？

　　他走到了蝴蝶大厦的楼下。蝴蝶大厦曾经在这座城市的上空飞翔，出尽了风头。他不由自主地抬头望了望。曾经有一只啤酒瓶从一个窗口飞出来，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一个路人的脑壳上。那个路人应声倒地，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这个世界。那只啤酒瓶是从哪一个窗子内飞出来的？那个扔啤酒瓶的人是谁？至今还是一个谜。他赶紧加快了脚步。

　　他们家刚买了新房，正在装修。关于安防盗窗的问题，他与老婆大人发生了一点分歧。他说:好好的一个窗子，安什么防盗窗？可老婆大人说:你以为你是在天堂？在我们这个城市，不安防盗窗，只怕连觉都睡不着。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安防盗窗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小人是防不住的。小人有作案工具。小人对破窗而入作过认真的研究。认真研究过破窗术的小人算不算智者？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据说，某夜某居民区，一小偷正在破窗，谁知那防盗窗用的是劣质材料，无法承受小偷的重量，只听到轰隆一声，连窗带人都摔到了地上。这真是伪劣产品害死人。

　　看来，这防盗窗还是要安。但材料一定要选优质三包的，否则会出人命。不知保险公司有没有一种“防盗窗险”。

　　他曾去过一个又一个小区，专门视察防盗窗。他发现如今的防盗窗是越来越扎实，也越来越美观了。有不少的防盗窗上还有鲜花盛开。防盗窗上种不种花，这还得和老婆大人好好商量。种，举手通过；不种，自动弃权。

　　窗子是情人进出的地方。一对恋人相约窗前。女子在窗内，男子在窗外。女子双手推窗打一哑谜联，男子便寻觅一个小小石子向池塘中扔去。女子一见便笑了，那男子自然也就穿窗而入了。那哑谜联是:双手推开窗前月，一石击破水中天。

　　推窗望月。那感觉真好。两扇窗门就像两只手臂，手臂张开来，随时准备拥抱意中人。现在的窗子是想推也推不开了，只能左左右右地移动。而且防盗窗就像监狱的铁窗一样，人在其中，被囚禁着。

　　回去还得和老婆大人讨论讨论，这防盗窗是不是还得留一个出口？连高高在上的飞机都有一个紧急出口哩。是的，这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问题。不管道路多么曲折，不管前途多么渺茫，也不管小人来自何方。打开窗子说亮话:人，总得为自己留条出路。

　　不记得是谁说过:窗，聪也，于内窥外为聪明也。人要聪明，请多开窗。

　　我们现在是太聪明了，因此，我们安防盗窗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防止心怀不轨的人将我们的聪明盗走。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