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桥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1月04日09:05 上海青年报

  ■文/云想霓裳

  上世纪的一个冬日午后,我从大学寝室里拖出一箱行李匆匆赶去长途汽车站。第二天是父亲的生日,我很早就计划了一场亲情的聚会,为此,5小时的车程是段微不足道的距离。

  上车坐定后,身旁的位子上来了一位“叔叔级”的人,一坐下就不停地打他的那个大哥大,似乎是个生意人。

  直到车子发动,大哥大的业务才稍作消停,途中“叔叔级”曾几次搭讪想和我聊天,皆因我的回答过分简单而冷场。我不喜欢他有些夸张的讲话语气,很江湖,像个混世的。还有他的眼睛,眼球凸出目光暗淡,实在不像是忠厚可信之人。“叔叔级”渐渐发觉我无意他的任何话题,便识趣地侧头睡去,不久呼声震天。

  天色黄昏时,飞奔的汽车抵达了离南京长江大桥还有大约3公里的地方,忽然间骤变成“爬行”的速度,许久才挪动数步。探头往窗外一看,前面的车辆已然排成了望不见尽头的几路长龙,乘客们纷纷骚动,司机急急下车前去打听路况。原来———大桥上发生两车相撞,状况惨烈,导致只有一条道通行,情形等同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我在车上孵坐了超过半个钟头,车子总共也没前进几十米,司机无奈放出话来:这速度,下半夜能到家就阿弥陀佛了。前面几部车子上开始有部分乘客拎着大包小包地弃车而去,有人说,只要走到前面去搭乘靠大桥比较近的车子,凑合着先过了大桥,就能再转别的车回家了。

  同车的已有人加入“步行者”,“叔叔级”也闻风而动,我终于也无心再耗下去,决定下车前行,虽然那样费力又费钱,但却是提前回家的唯一途径啊!

  路很难走,拉着拉杆箱在停滞的车流里穿行需要马步一样的脚力。没多久,我的近视眼和一颗路上的石子合作,让我结结实实地跌了一跤。在我爬起来还没站稳之际,一个人影就拉起了我的行李,说:我帮你拿行李,你跟着走,别掉队。

  虽然在夜色中我看不清那双凸出的眼睛,但江湖老大的口气让我得知就是刚才坐我旁边的“叔叔级”。我“哎哎”了两声,“我自己能行”这句还没出口,“叔叔级”便已和我拉开了几步距离,我只好先迎头赶上去。

  “叔叔级”走路很快,我几乎是一路小跑。同时我的心也没闲着,对“叔叔级”一直存着不放心,并为自己臆测的种种可能做好防范,甚至还将一把削铅笔的小刀从随身的包里掏出来,揣在口袋里用手握紧。大人们总是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不可不防啊!哼,如果他想抢我的包或者欺负我,我可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之后一路无事。

  我们挤进了一辆巴士一同过了南京长江大桥,在他把行李交还给我的同时还递上了他的大哥大:“给家打个电话吧,不然家人该急了。”一刹那间,有股热从心里底直蹿到我的脸颊。

  打完电话,我有些羞愧地对“叔叔级”说了声谢谢,他露出的微笑像是早看穿了我所有的鬼心思,故而包含有大人对小孩的那种理解和宽容。我没好意思再和他说什么,后来下车的人很多,一哄散了。

  那以后,每次我经过大桥都会想起这么个人来,尽管我不知其姓名,尽管我一直坚持“防人之心不可无”。记得小时候的课文里赞美大桥“天堑变通途”,其实生活也是如此,会在某个时刻以悖论的形势沟通了某处灵魂的闭塞。世上路多桥少,桥是缘、是命运的馈赠,如果可以跨越观念的缺口而遇见人性的美好,我是多么愿意回归头来嘲笑自我的狭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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