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哥　→“黑的哥”→劫匪　两个的哥的蜕变

　　2006年11月10日，福田警方捣毁了一个由13人组成的抢劫出租车团伙，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该团伙即作案8次。令人惊奇的是，这个抢劫团伙有将近一半的成员曾经是的哥，这些曾经的的哥中有人也曾遭遇过车被抢的厄运，有人则是因为赌博负债累累铤而走险。他们为什么要向自己昔日的同行下手？在他们周围，究竟有什么因素导致他们走向犯罪深渊？

　　日前，记者走进看守所，在铁窗内采访了其中两名嫌犯。记者发现，在这些看似简单的抢劫案背后，我们可以窥见“黑的”营运、“黑的”交易的冰山一角，也可以隐约看到潜藏在的哥群体周围的各种“暗礁”。

　　闻伟显得有些腼腆，在回答记者提问时总是低着头，谈到家人时多次禁不住痛哭。如果他走在街头，恐怕没有人会把他和“劫匪”一词联系到一起，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一共参加了3次抢劫；另一名嫌犯许平也不太爱说话，讲话声音也不大，参与办案的邓警官告诉记者，许平在被捕后“表现很老实，性格比较温和”，然而他参加了所有的8次抢劫。是什么使得这样两个人变成了劫匪？

　　的哥变身“黑的哥”

　　“我们知道他们是套牌车或蓝牌车，搞了他们，他们一般不敢报案。”闻伟和许平对于作案对象有着一致的共识，而这种认识来源于他们开“黑的”的经历。

　　在闻伟和许平看来，抢劫的目的很简单——弄到钱，还债。闻伟在谈话中多次说自己“除了会开车什么都不会”，这被他当作走上犯罪道路的一个原因。

　　1999年，闻伟初中毕业后就来到深圳帮跑出租车的哥哥打理生活。“先是帮我哥做菜，后来就跟他学车，因为我也想开车。”闻伟说。

　　2001年，闻伟回到老家湖南攸县，想考一个驾照，但是家境贫寒的他根本没有钱去参加考试。后经人介绍，闻伟在没有驾照的情况下开始在老家帮人开车。2003年，闻伟回到深圳，兄弟俩借钱买了一辆二手小汽车挂靠在一家公司下面跑出租车。然而，闻伟只当了不到一年的哥便被发现使用假驾驶证，公司当即将他开除。

　　与闻伟不同，从履历上看，许平是名老的哥了。2004年来深圳开车之前，他已经在广州开了3年出租车，在深圳也在正规的出租车公司干了一年半。2005年，许平与人合开的正牌出租车合同到期，由于经济上的原因，许平没能续下合同，他只能到另外一家公司当机动司机。但是每月不足千元的收入使他在半年后离开公司，从此开始了他的“黑车”生涯。

　　在这个抢劫团伙内，有一半的人有过开出租车的经历，其中不乏许平这样的业内老手，在警方看来，熟悉深圳道路状况和行业情况正是他们能够屡屡抢劫得手的重要原因。“他们对道路地形很熟悉，都是选择人少、路况好的地段作案，既不易被发现又容易逃跑，如果不是有几次刚好碰到巡警，他们会抢得更多。”

　　由于熟悉行业内的情况，这个团伙一般以蓝牌车为作案首选对象，蓝牌车不好下手时就选择套牌出租车，最后才选择正牌出租车，被抢的8辆车中有一半是蓝牌车和套牌车。“我们知道他们是套牌车或蓝牌车，搞了他们，他们一般不敢报案。”闻伟和许平对于作案对象有着一致的共识，而这种认识来源于他们开“黑的”的经历。

　　违法的暴利

　　“我听他们说，搞一辆套牌车开，小心一点的话一个月可以赚一万多元……”

　　开蓝牌车和套牌车营运都是违法的，这些车在行内被称为“黑的”。

　　开套牌车或蓝牌车是一个暴利行业，目前在深圳正规出租车公司，每个月一辆车要交1.4万元到1.5万元不等的月租，两名司机开一辆车全天候营运，月毛收入绝对不低于两万元。而套牌车、蓝牌车是非法营运，成本极低。因此，它也吸引了很多人铤而走险。

　　来自交管部门的数据显示，自2002年以来，深圳有关执法部门共查获非法营运车辆16389辆。而据闻伟自己交代，在他买来套牌车营运的20天里，他仅是深夜出来载客，除去油费和修车费一共赚了3000多元，而这几乎就是他开正牌出租车时一个月的全部收入。而闻伟和许平都有一个相同经历——开“黑的”，也正是开“黑的”把他们带向了犯罪的深渊。在看守所里，当闻伟回忆起此事时，痛哭失声：“我当时要是不去开套牌车，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在被公司开除后，闻伟曾经尝试和朋友一起买了辆面包车跑跨省运输，但由于没有经验，钱没赚到反而因此欠了将近两万元的债。休息了几个月后，工作无着的闻伟从一个朋友那里听到了一个令他心动的消息。“我听他们说，搞一辆套牌车开，小心一点的话一个月可以赚一万多，套牌车不要交租，我原来每个月交租都要一万多，他自己已经跑了半年套牌车都没事，我自己没事做，又欠了很多钱所以就心痒了，就叫他帮我在今年(2006年)5月花两万元买辆套牌车。”闻伟说，从此，他开始了自己的黑车生涯。

　　一周被抢两次之后

　　面对债主的威逼利诱，加上对法律的无知，使闻伟走出了抢劫的第一步。

　　但是，闻伟的套牌车很快被抢了。2006年6月底，闻伟的车途经罗湖金堂街时出了故障，“一帮人围了过来，都是我们那里的人，他们把我的车扣下来，要我交8000元赎金”。闻伟不敢报案，东拼西凑出8000元钱将车赎回；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车拿回来两天后，厄运再次降临——他在宝安石盐再次被抢，还被抢走了身上所有财物并遭殴打，这一次他不得不报案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帮人。”闻伟说。然而，事情并没就此结束，闻伟的一个朋友夏冰见到闻伟没车开了，主动要求把他那里一辆套牌车给他开，闻伟开着车刚跑了两天便被警方查扣。

　　闻伟的债主里又增加了夏冰，此时的闻伟根本没有钱赔给夏冰。夏冰便要闻伟跟他一起去抢劫出租车，闻伟以“行动”抵债。“他(夏冰)跟我说，要么还钱，要不你会有麻烦的。”闻伟说。

　　对于夏冰的威胁，闻伟有很深的恐惧，以至于在回答记者提问时，他总是反复提到自己怕连累家人：“我知道他们在社会上有一定势力，我怕他们搞我的父母和我哥，我以后在深圳开车也没好结果，这种类似事情在我的周围很普遍的，几乎每天都有司机被他们敲诈勒索，我又不是没有见过。”夏冰同时也利诱闻伟，“他又说，反正是搞套牌车，他们不敢报案，我当时一想觉得搞套牌车也是黑吃黑，就跟他们去了”。夏冰的威逼利诱，加上对法律的无知，使闻伟迈出了抢劫的第一步。

　　赌博：的哥的公害

　　许平同样是的哥赌博群体中的一员，他两次赌博就输掉一辆车，最后，他把自己也赔进了监狱。

　　据有关媒体报道，位于罗湖区草埔木棉岭的洪湖的哥村是一个被赌博毁掉的群落，赌博是的哥的公害，而许平同样是的哥赌博群体中的一员，他两次赌博就将车输掉，说他是把自己赌进牢房一点也不为过。

　　2005年11月，辞掉做司机的工作后，许平借钱买了一辆奇瑞开始跑蓝牌车。12月的一天，许平的一位来自广州的朋友带他去老乡家赌博。“我以为他们只是随便玩一玩，我们平时都玩牌的，但是也就5元10元，到那里一看才知道玩那么大，我发现的时候就不想玩了，可是他们说都来了就玩一玩吧，结果，一玩就无法自拔了。”许平回忆说。据他介绍，赌档里有一个放高利贷的，他输光现金后就借高利贷，两次赌博他一共输掉5万元，没有钱还账就用车抵债。

　　许平介绍说，在他周围的的哥群体里，赌博是非常普遍的事，而赌博的盛行背后也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怎么说呢，一方面都是那些人(的哥)不上班的时候都没事干，然后就是一些社会上的混混没事就想着办法来搞的哥的钱，他们看到我们没事做就开一些小赌档，用各种方法，用骗、用利诱等各种办法吸引我们去赌、进去打牌。”许平说。

　　“后来没办法了，就去买辆黑车开一开，想着套个牌开一段时间就可以把欠的钱还了’。”许平回忆说，但是开了不到一个月，许平的套牌车在龙华被抢了。负债累累的许平此时想到了以牙还牙的办法——抢一辆车回来自己开。“我们(抢劫团伙)都是一直在一起玩的一帮人，有一次一些他们来我这里玩的时候，有人就跟我说‘既然都这样了，不如就自己去抢一辆套牌车自己开’”有了这种想法，许平和他的同伙开始策划抢劫出租车。

　　流窜全市抢劫

　　这个拥有13人的抢劫团伙在作案之前都有详细的策划——有专门的分工，有既定的作案手段，有首选的作案对象。

　　从去年8月份开始，这个拥有13人的团伙开始在深圳市内抢劫出租车。警方根据审讯情况介绍说，该团伙每次作案都以一辆车4－5人为一组，先选择好作案地点，然后由一人下车等候，其他人把车开至另一地方选择作案对象后，车上3人下车乘出租车或蓝牌车谎称到原先踩好的点接人，车到所停地点即实施抢劫。

　　许平参加了第一次抢劫，“是在沙头角，一共3个人”。许平说，他们首选套牌车，因为车主不敢报案，而且一般会选那些车型较老的车，因为不会有好的防盗报警系统。在抢到车后，许平和另外一个同伙将车重新粉刷上牌，继续在市内跑出租，但是这辆套牌车刚跑了4天就被运管部门查获扣留。许平等人再次实施抢劫，第二次抢到的车再一次被执法人员发现；许平并没有就此罢手，第三次抢劫又开始了。

　　许平自己交代，自己的原意是想搞辆车自己开。为什么会一直抢下去？“我本来也不想以此谋生的，但是头两辆车都被拿走了，我们就想要不搞一辆好一点的，本钱也回来了。”许平回答说，此后的6次抢劫，6辆车均被转卖，许平一共分到近3万元。

　　闻伟一共参加了3次抢劫。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抢劫地点是在红荔西路，“他们说是套牌车，后来搞完才知道那辆车是真的，我当时就很后悔就跟他们说我再也不去了，夏冰说，你反正已经进来了，没还清前就别想脱身了。”闻伟说。三次抢劫后，闻伟终于还清了夏的“债务”，他得以脱身。

　　决定“散伙”前被捕

　　“我感到害怕，总是觉得要出事，所以在抢前就商量好了，做完这一次就散伙。”

　　根据许平的供述，10月22日晚的抢劫是他们计划中的最后一次。“我感到害怕，总是觉得要出事，所以在抢前就商量好了，做完这一次就散伙。”许平回忆说。当日凌晨1时许，许等3人盯上了一辆桑塔纳2000型出租车，在福田区滨河路上沙天桥处，许平等人下手抢车。车主汪某被打伤后到天安派出所报警，警方经过串并案分析，认定这是一个连续抢劫出租车的团伙，遂调集精干力量展开侦查。

　　专案组很快发现犯罪嫌疑人经常在龙岗布吉、福田皇岗一带活动。经过连续数天的伏击守候，专案组于11月10日22时许开始抓捕，24小时内分别在龙岗布吉、福田皇岗、梅林等地将13名涉案人员捉拿归案，福田警方于11月22日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向记者证实，该团伙全军覆没，已有9人被刑拘。

　　(文中涉案人员均为化名)

　　记者手记

　　“黑的”：引发犯罪的介质

　　随着城市交通压力的增大，非法营运行业有很大的市场基础，从事者如能逃脱执法部门的打击，往往可以获得暴利。闻伟曾经向记者介绍说，他的一位跑套牌车的朋友告诉他：“买一辆套牌车，只要能熬过两个月，以后即使车子被扣，这两个月里也比你跑正牌的赚得多。”

　　高利润往往伴随高风险，从闻许二人的遭遇看，在买到一辆套牌车的同时，周围也有无数危险和陷阱等着你。伴随着“黑的”营运市场出现的还有地下“黑的”交易市场和由此衍生的侵财型犯罪。在闻许二人的眼中，买到一辆套牌车并非难事，在他们周围专门有人从事这一交易活动，每辆车的价格在一万元到两万元之间，警方调查认为，后来他们抢来的车有的也正是通过这一渠道出手。

　　套牌车、蓝牌车本身是非法营运，是见不得光的事情，闻伟、许平都是因此在被抢时不敢报案；反过来，他们又利用这一点肆无忌惮地下手抢车，并在长时间内未被发现。福田公安分局副局长井亦军告诉记者，近年来公安机关受理并有记录的套牌车、蓝牌车被抢被盗案件多不胜数，非法营运者的人身安全极易受到侵害。

　　因为在“黑的”市场的周围还有这样一群人把购买黑的者当成“猎物”，“如果从那些人那里买了套牌车，他们就知道你这辆车是套牌的，在路上碰到就会去‘搞’你，把车弄走，再敲诈勒索你”，许平在分析自己买的套牌车被抢的原因时告诉记者说。闻伟对于自己的套牌车两次被抢同样怀疑是同一伙人干的。

　　“近3年时间内，西丽、桃源片区发生的所有群体性暴力事件，几乎都与蓝牌车脱不了干系。”在去年初举行的南山区四届人大四次会议分组讨论上，南山区多位人大代表就“黑的”横行问题对有关职能部门提出质询。据提出质询的人大代表介绍，“黑的”盘踞西丽、桃源片区，这些车辆乱停乱放、肆意抢道，并进行非法营运，经常造成交通阻塞，并带来了不少交通隐患。同时，这些“黑的”司机常常因争抢客源发生纠纷，经常发生群殴事件、甚至多次酿成血案，严重威胁社会安全。在被查处的所有“黑的”上，都曾发现刀枪棍棒等各种暴力器具，有时他们甚至还组织起来集体暴力抗法。由此观之，“黑的”所造成的社会治安隐患同样不容忽视。

　　在从看守所出来的路上，陪同采访的邓警官告诉记者，根据他多年办理刑事案件的经验，闻许两人由于连续多次抢劫，“可能会判得比较重”。而两人一步步走向犯罪的经历也同样折射出心中的贪欲、对法律的无知和周围群体大环境的熏染、诱惑造成了闻、许两人从一个善良的“的哥”向一个劫匪的蜕变，“黑的”在这个过程中就像一种介质，吸引着犯罪，衍生着犯罪。

　　本版撰文本报记者黄键

　　图：

　　铁窗之内，一名嫌疑犯感到懊悔万分。本报记者朱丹阳摄

　　警方缴获的赃车。本报记者朱丹阳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