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原色

　　秋风起了。

　　一片红叶忽悠地打着转儿，落在了地上。一辆奔驰倏地开过去，红叶又飞了起来，落在我脚跟旁。我轻轻地拾起了它。清晰的脉络上沾着些许灰尘，沧桑的叶片上满是风雨雕琢的痕迹。抬头望去，那路边飘逸的红雨，在北风中飘零着。此刻，我沉寂已久的心情竟微微有些颤动了。

　　往日的梦仍依稀可见。曾记得那时，我坐上火车，跨过无数个村落和田野，背负着理想，来到了上海。眼前的高楼，有着深重的颜色，还有金属质感的痛。那交错着闪着迷离的光，让我一阵阵眩晕。上海有着雕栏玉砌，有着轻歌曼舞。南京路上，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十指如葱，呵气如兰的女人们，穿着高跟鞋达达地从身边走过。我艳羡地看着这一切。这就是我幻想和仰望了许久的城市？于是我决定开始奋斗了。追求我自认为的红色世界。我暗暗地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要真正的属于上海。

　　然而，上海漂亮的烟花是无助于空气的清新与自然界的美丽的，留下的只是一阵阵的呛人的灰尘。我努力的在记忆中搜寻，却猛然发现，曾经的心早已逝去，不是淡却。淡却会留下痕迹，而逝去却无影无踪。蔚蓝的天空早已被蔽住了大半。偶尔落下一片飞鸟洁白的羽毛，一阵马达声后，羽毛就粘在了车轮底下，变得污浊不堪。我突然觉得手上的红叶红得那么单调，那么刺眼。我感觉得异样，觉得这一切都那么虚浮，不真实。现在，我突然有些后悔了。如斯，令人疲倦的所谓繁华，就是我历尽千辛所追逐的理想吗？鸟儿顺着风在这座城市轻盈的滑翔。而我，却只能羡慕地看着，就像当初羡慕那些双眸剪秋水的女人们一样。因为我早已被那重重的灰尘束缚住，无法滑翔了，甚至于有些呼吸困难。我突然好想回家，回到我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

　　我打点着行李。友人匆匆地赶来，拉住我说：“你可要想好啊！这一走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当初的十年寒窗苦，不就是为了我们今天的一举成名天下知吗？你怎么这么傻呢？”我笑了一下，不想作过多的解释。傻就傻吧！这是一种厌倦，也是一种执念。金缕玉甲也不过是布衣袈裟而已。只是，当初那么懂我的友人如今却一点也不了解我了。也许，我更要离开了。

　　我靠着窗，看着群山飞快地向后退去。火车的汽笛声嗡嗡地在响，远处的村舍如坟茔般沉默着。农民正在田地里焚烧着秸秆，青烟腾腾的升起，随着萧瑟的秋风消失在夕阳的最后一缕光中，很有种狼烟的味道，只是在这南方的乡村找不到“大漠孤烟直”的感觉。我仿佛看到了士兵在狼烟中奋勇杀敌的情景，还有大将在不断地喊：“冲啊！俘获一个敌人，赏五十两白银，俘获两个敌人……”城市中的人们就是这样在不断追逐的吗？

　　天快黑了，我看到了路边的青砖瓦房，还有一畦畦被霜冻焉了的白菜。芦苇羞涩地转过身去，在夕阳中弯下了腰捧住了自己的脸庞。几个孩子在田里挖着慈姑。他们一边兴奋地叫着，一边往嘴里塞着刚刚挖出来的慈姑，丝毫不在意上面的泥土。我突然想起了南京路上的女人们翘着兰花指吃东西的模样。的确，这才是我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啊！像一首完全用白描手法写的绝句。我的眼睛也终于找到它的栖息地了。我觉得那泥土的香味正一点点地沁入我的心里，涤荡着。

　　我快步地走在小道上。那曾经盛满我童年的欢笑的路，如今又带我走向我曾经皈依的山野，走向我一户稔熟的农家，走向一片心灵的纯净的白色。已误的心期难再，历历的一帘回忆，已在我人生的驿站中永久地储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