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病榻杂记:把我头上"国学大师"桂冠摘下来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1月07日05:42 中国新闻网

  

季羡林病榻杂记:把我头上"国学大师"桂冠摘下来

  资料图片:中国文学泰斗、国学大师季羡林。中新社发 冯磊 摄

  版权声明:凡标注有“cnsphoto”字样的图片版权均属中国新闻网,未经书面授权,不得转载使用。

  编者按:季羡林先生备受关注的《病榻杂记》本周已正式上市。这本书收录了季先生自2001年以来、特别是自2003年住院至今撰写的90多篇文章,计20多万字。书中有他的人生各阶段回忆,也有回忆父母、老师和亲友的文章。特选摘关于季羡林先生住院治疗的一段文字,他在书中记录了自己在医院的所思所想,让人对九十高龄的季先生有了更深入和全面的了解。

  疾病

  “静夜醒来,看到自己手上和脚上的这一群丑类,心里要怎么恶心就怎么恶心;要怎样头痛就怎样头痛。然而却是束手无策。”

  中国人常使用一个词儿“癣疥之疾”,认为是无足轻重的。我觉得自己患的正是“癣疥之疾”,不必大惊小怪。在身边的朋友和大夫口中也常听到类似的意见。

  但这仅仅是事情的一面,事情还有另外一面。水泡的声威与日俱增,两手两脚上布满了泡泡和黑痂。然而客人依然不断,采访的、录音、录像的,络绎不绝。虽经玉洁奋力阻挡,然而,撼山易,撼这种局面难。客人一到,我不敢伸手同人家握手,怕传染了人家,而且手也太不雅观。道歉的话一天不知说多少遍,简直可以录音播放。我最怕的还不是说话,而是照相,然而照相又偏偏成了应有之仪,有不少人就是为了照一张相,不远千里跋涉而来。从前照相,我可以大大方方,端坐在那里,装模作样,电光一闪,大功告成。现在我却嫌我多长了两只手。手上那些东西能够原封不动地让人照出来吗?这些东西,一旦上了报,上了电视,岂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吗?因此,我一听照相就觳觫不安,赶快把双手藏在背后,还得勉强“笑一笑”哩。

  这样的日子好过吗?

  静夜醒来,看到自己手上和脚上这一群丑类,心里要怎么恶心就怎么恶心;要怎样头痛就怎样头痛。然而却是束手无策。水泡长到别的地方,我已经习惯了。但是,我偶尔摸一下指甲盖,发现里面也充满了水,我真有点毛了。这种地方一般是不长什么东西的。今天忽然发现有了水,即使想用针去扎,也无从下手。我泄了气。

  我蓦地联想到一件与此有点类似的事情。上个世纪50年代后期全国人民头脑发热的时候,在北京号召全城人民打麻雀的那一天,我到京西斋堂去看望下放劳动的干部,适逢大雨。下放干部告诉我,此时山上树下出现了无数的蛇洞,每一个洞口都露出一个蛇头,漫山遍野,蔚为宇宙奇观。我大吃一惊,哪敢去看!我一想到那些洞口的蛇头,身上就起鸡皮疙瘩。我眼前手脚上的丑类确不是蛇头,然而令我厌恶的程度决不会小于那些蛇头。可是,蛇头我可以不想不看,而这些丑类却就长在我身上,如影随形,时时跟着你。我心里烦到了要发疯的程度。我真想拿一把板斧,把双手砍掉,宁愿不要双手,也不要这些丑类!

  左右考虑,思绪不断,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在病中了。

  结论一出,下面的行动就顺理成章了:首先是进医院。

  死亡

  “我虽已经痴长九十二岁,对人生的参透还有极长的距离,今后仍须加紧努力。”

  我心中并没有真正达到我自己认为的那样的平静,对生死还没有能真正置之度外。

  就在住进病房的第四天夜里,我已经上床躺下,在尚未入睡之前我偶尔用舌尖舔了舔上颚,蓦地舔到了两个小水泡。这本来是可能已经存在的东西,只是没有舔到过而已。今天一旦舔到,舌头仿佛被火球烫了一下,立即紧张起来。难道水泡长到咽喉里面来了吗?

  [1]

 [1] [2] [3] [下一页]

爱问(iAs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