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瑞典：比工资更可靠的是工会

　　作者：丁刚

　　工资有什么用？养家糊口，很多人会应声回答。其实，除此之外，工资还有很多更为重要的作用。在瑞典总工会看来，工资是一种分配，它既是雇员与雇主之间的分配，又是不同行业雇员之间的分配。可靠并能够满足基本生活需求的工资，不仅意味着稳定而体面的生活，也意味社会的和谐。

　　工资在这里已经走出了纯粹经济学的范畴，既是成本的一部分，又不是成本的一部分。说到底，它与一个多世纪前瑞典工人团结起来、共同奋斗的目标密切相关，那个目标就是生存权。

　　以研究工会问题著称的美国学者弗里曼曾经说过，“工会最主要的功能就是将工资从自由竞争的市场上抽出来，使之不要由竞争的市场决定……工资并非成本的一部分。人要生存，生存权怎么可以成为成本去竞争，而被一直缩减至无法生存呢？”这段话可以用来解释瑞典模式中集体谈判所依据的基本理念。

　　所谓集体谈判，是指工会与雇主协会的代表坐在一起，共同商定一个全国和各主要行业的工资标准，比如今年增幅多少，某个行业的工资变还是不变，女性雇员的工资是否应当增加，等等。谈判一旦达成一致，大家就要共同执行。

　　如果有的资本家破坏了行业统一的工资协议，工会就会对其实施惩罚性的制裁措施。比如，某个建筑公司的老板不执行协议，另搞一套，其他相关领域的工会就会组织工人制裁这家公司，包括断电、断原料供给等等，使其承包的项目无法完成。

　　当然，在经济发展遇到困难时，工会也会从大局出发，作出适当的让步。比如，第二次世界大战和上世纪70年代的石油危机时，瑞典工会就同意少涨工资甚至不涨工资，大家携手渡过难关。

　　工会的力量强大了，人们也有了一种担心：工会会不会借此在谈判中漫天要价呢？一般不会。这一是因为雇主也组织起来了，力量同样强大，两个强大的力量坐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种平衡。瑞典总工会的一份报告就明确指出，工会之所以能够比较理性地提出工资要求，就是因为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雇主协会。二是工会谈的是全国性的工资，所以必须先在内部达成一致。各个地方工会、各个行业工会之间如果有矛盾，就需要先调和，经过讨价还价，最终拿出一个方案。如果照顾了某个行业，另外的行业肯定不答应。所以，工会往往在经过内部协调之后就有了一个比较符合实际的工资要求。

　　三是因为工会既要考虑成员的收入，更要考虑竞争力和就业率。特别是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工会必须根据瑞典所面临的竞争压力，提出有助于增加或维持就业率的工资方案。否则，一部分雇员加了工资，另一部分雇员就会失去工资；而工资增速太快，影响了竞争力，也会给雇员造成损失。

　　一个国家采取什么样的工资制度，与这个国家的历史、文化和社会发展的背景有关，但是，起决定性作用的则是工人们采取什么形式组织起来，是工会的社会地位。

　　比较瑞典与美国的工业发展史，我们可以看到，美国的资本家似乎更残酷、更贪婪、更疯狂。其实，对于资本家，可能还是那句老话说的比较准确：天下乌鸦一般黑。

　　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瑞典的资本家要比美国的资本家善良多少，而在于瑞典的工会要比美国的工会强大得多。瑞典的工人们有着全国和各主要行业统一的工会组织，口号就是“独自一人势单薄，团结起来力量大”。在瑞典，就业总人数的81%是工会成员；在美国，则只有1/6的就业者加入了工会。

　　由于工会力量比较弱，美国的工资标准和劳动条件的决定权基本上掌握在老板的手里。工会参与制定工资制度的程度很低，每个人拿多少钱，大体上都是老板说了算，互相之间也不大了解。而在瑞典，工资是有标准的———行业工资有基本标准，最低工资有基本标准，每年涨多少钱或是不动，都是有章可循，也基本上是透明的。

　　很多人以为，松散的工资制度可能更有利于提升一个国家或是某个产业的竞争力，但国际劳工组织的调查表明，高度集中的工资制度同样有利于提升竞争力。瑞典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与瑞典大体相同的北欧国家挪威、芬兰、丹麦也是这样。

　　弗里曼还讲过这样一段话：尽管在像美国这样一个复杂的大国里，可能无法运行北欧的工资模式。但是，就为工人提供多种市场选择或政府为解决就业进行干预来说，较高的工会化水平是完全必要的。

　　从瑞典的经验看，工会化还有另外两个弗里曼没有提到的重要作用：一是集体谈判确定工资水平的国家，社会分配更为公正；二是工会越是能够更积极、更多地参与工资的制定，社会稳定的程度就越高。

　　责任编辑：一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