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道"和"技"(叶治安)

　　看到武振平先生前几天写的《围棋方法初论》一文，使我想起一件事，或许能为武先生文中有关围棋“道、理、技”的论述作一个具体的注解：

　　十年前，第四届中韩“乐天杯”围棋对抗赛假座上海和平饭店举行，因为是两国的棋坛精英，平时只闻其名难见其人，所以饭店中一些爱好此道的“粉丝”纷纷上前请棋手签名。鼎鼎大名的韩国棋手曹薰铉、李昌镐、刘昌赫等，不管求者何人，只要请留手迹，皆来者不拒。我亲眼看到有位年轻人在过道上拦住李昌镐，拿着一本书请李昌镐签字。当时正好边上没有桌椅，李便单腿下跪，垫着膝盖把“李昌镐”三个字尽量写端庄。而在另一角，中国的一些棋手架子俨然，不耐烦的神色溢于言表，对有些拥趸者的请求漠然置之，中韩两相对照，“黑白分明”。很多现场采访的记者对此微辞连连，中央广播电台的一位记者一语双关：这些棋手真是仅仅学会了下棋。

　　当然，我明白这个例子和武先生说的“棋道”并不完全吻合，我只是想籍此说明，一个棋手，连基本的待人之道也没学好，是不可能理解博大精深之棋道的。再者，严格地说，棋道不仅仅局限在方寸之内，它更多地是属于文化或者是哲学范畴内的东西，那些从蹒跚学步就开始趴在棋盘上，没连体制内基础文化课也没上全的棋手，也是根本不可能理解内涵深邃之棋道的。这就像要求一个陂足者去跟刘翔在110米高栏上争雄一样，太不切合实际了。

　　当然，我也清楚武先生说的“棋道”不是“大众文化”，所以用不着让今天的那些棋手去琢磨，去理解，我只想籍此说明，道者，师也；技者，匠也。所以像吴清源、秀哉、木谷实那样道、技兼备的棋手，人们尊为大师，而像李昌镐，或早几年日本的六大超一流棋手，尽管棋技出众，但棋界没给他们戴上“大师”之冕，除了少数“媒体从业人员”的外行无知瞎捧场。

　　当然，我还知道武先生说的“棋道”今天在棋界已很式微，由于社会形态的嬗变，求道的棋手已没了市场，因为商业化已经掌控棋枰内外，不管业内业外，都让“胜几目”和“输几子”及赢得多少奖金给涵盖了。所以，这是一个不需要大师也不会产生大师的年代，但却可以造就出更多“具有强烈胜负感”的围棋强手。我这绝不是厚古薄今，因为我觉得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需求，就像以前我们必须天天讲阶级斗争，今天则大力提倡和谐社会一样。等到哪一天，人们发现仍旧需要求道的大师启迪心智，那这个社会形态就会再次发生变化。

　　我有一把日本友人送给我的扇子，上面有“三星杯”世界冠军、日本大名鼎鼎的实力派棋手伊田纪基的题词，一个“道”字。但据送我扇子的友人说，伊田自己坦承自己离道还相差很远，所以要努力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