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农架与金丝猴野外“零距离”

　　记者 卢平川 蒋绶 通讯员 李彦睿

　　一声呼唤，数十只金丝猴穿过密林，大呼小叫着跑过来。任凭科考队员录像、拍照，猴群嬉戏如常。这是最近一年多来，神农架林区大龙潭金丝猴研究基地常见的场景。

　　生性机警、动作灵活的金丝猴对人类一直“敬而远之”，前些年，即使是心怀“百分之百善意”的科考队员也难以与它们“零距离”接触。

　　神农架的“人猴共舞”是怎样实现的？

　　荒山野外人猴共舞

　　元月7日下午4时许，神农架林区大龙潭金丝猴研究基地，周边山岭起伏，白皑皑，一片宁静。

　　“噫——”杨敬元拿着装有苹果、橙子的食桶，走进密林深处，长唤一声。“哦——”数百米外，金丝猴发出一声声应答，犹似天籁。

　　“噫———”、“哦———”在呼唤和应答声中，树枝“噼啪”声由远而近，几只小猴在树梢上探出头来，紧接着，数十只身披金黄色“斗篷”的金丝猴呼啸而至，从杨敬元手中接过水果，喜滋滋地吃起来。

　　在宁静的野外，好一幅“人猴共舞”的画卷！

　　身为神农架自然保护区科研所所长的杨敬元告诉记者，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中科院、北京大学等先后进行了考察研究，但是，由于研究人员极少有机会目睹野外金丝猴，金丝猴研究工作进展缓慢。2005年初，神农架林区决定成立科考队，对金丝猴实行不间断的全天候跟踪，发现金丝猴种群的生活、迁徙与繁殖规律。

　　专家预计，金丝猴种群不再回避科考队员，大约需要5年时间。但出人意料的是，仅一年多时间，科考队员就与金丝猴建立了感情，实现了野外“零距离”。目前，大龙潭金丝猴科考站的科考队员每天都可以看到它们。在科考队员近距离录像、拍照、作记录时，金丝猴们嬉戏如常。

　　比猴子起得早睡得晚

　　在自然状态下，对金丝猴种群进行全天候跟踪观察，这在国际上尚属首次。

　　这种方法对科考队员的体能和意志要求颇高。

　　2005年4月，当神农架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确定这一课题时，局长廖明尧要求，科考队员必须身体好、能吃苦，最好是当兵的出身。经过挑选，首批有4人入选，他们是杨敬元、姚辉、刘强、黄天鹏。

　　4月15日，4人组成的科考队穿着迷彩服，带着望远镜、海拔仪、定位仪及录像照相设备，启程寻找金丝猴。

　　经过20多天的徒步跟踪，科考队基本摸清了大龙潭金丝猴群出没规律，从当年5月9日起，便对这群总数为100多只的金丝猴进行固定跟踪。

　　猴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科考队员为了跟踪，通常比猴子起得早、睡得晚，每天野外奔波的时间至少13个小时。

　　金丝猴群居无定所，多数时候跑到离大龙潭基地20公里以外的地方过夜，科考队员无法回到营地，不得不随身携带着帐篷、睡袋、干粮等在野外露营。一年之中，科考队员们睡在野外的时间至少有4个月。

　　在野外考察，与毒蛇、黑熊遭遇是常有的事。2005年12月的一天中午，姚辉与另一科考队员在野外跟踪，突然发现50米开外，有一头四五百斤的大黑熊冒出来。姚辉吓出一身冷汗，抱着头一动也不敢动，直至黑熊走远。

　　山中并无“美猴王”

　　科考队员发现：以往的教科书、学术报告中，对金丝猴的描述存在大量的误区。

　　有一本书上说，每年8至9月是金丝猴的交配期。但实际上，金丝猴一年四季都在进行交配，只不过是受孕期集中在8至10月。

　　有的学术报告中提到，金丝猴群中存在“杀婴现象”，即公猴为逼母猴提前交配，会残忍地将母猴以前的幼崽杀死。但野外跟踪一直没有发现这种情况。实际情况是，金丝猴特别重视幼小生命的诞生。据观察，幼猴一般在每年3至5月出生，时间为早晨7时至9时。一般情况下，金丝猴群每当看到太阳升起，都十分喧闹，如果有一天早晨，整个猴群静悄悄的，那就肯定会发生一件事——一个小生命即将诞生。那情形，仿佛在举行一个神圣的宗教仪式。

　　许多人以为，金丝猴中存在着“美猴王”。科考发现，金丝猴中没有猴王。一个金丝猴种群由多个家庭和雄性单元组成。一个金丝猴家庭是由一只公猴与一只或多只母猴及其幼猴组成。雄性幼猴长到3岁后，就被家长赶进雄性单元中，进行体能和生存技能的训练。雄性单元地位最低，在迁徙过程中充当“尖兵”，在种群受到威胁时，可能成为牺牲的角色。当幼猴在雄性单元训练到足够强大的时候，就可能向家庭的家长发难，争夺交配权；竞争失败者，则重回雄性单元。

　　冬季补食救猴于难

　　除了初步弄清金丝猴种群的迁徙、繁殖规律外，科考队员发现：以前，人类活动是金丝猴的天敌，但在实行退耕还林、天然林保护工程之后，影响金丝猴种群壮大的主要原因是栖息地冰覆盖，过冬食物十分缺乏。

　　在隆冬时节，金丝猴栖息地的最低温度通常在－13℃以下。一个寒夜，杨敬元等人躲在一个岩中跟踪金丝猴，猴群就在岩壁下的一片冷杉林中栖息，树枝上，公猴和母猴将幼崽紧紧地抱在怀中取暖，但仍然难敌寒气。天一黑，幼崽就开始哀鸣，它的父母也跟着哀号，整个种群跟着彻夜悲啼，科考队员闻之心寒。

　　他们还发现，金丝猴的食谱包括172种食物。虽然食谱广泛，但在冬季，大覆地，金丝猴的主要食物云雾草、松果等难觅踪迹，很多强壮的金丝猴饿成了皮包骨，小猴们更是饿得奄奄一息。

　　“冬季补食”，即在冬天进行人工干预，在金丝猴活动的路径上投放自然食物，作为一项拯救措施被提了出来。

　　2005年10月，科考队员试着将苹果、橙子等投放在地上，但金丝猴根本不吃。10月27日，科考队员用透明胶把水果粘到高高的树枝上，那天共粘了120斤苹果、500斤橙子。第二天，猴群经过“水果阵”，还是一个没吃。好在气温低，水果不易腐烂。20多天后，有几只小雄猴大着胆子尝了几个，但大多数猴子还是没吃。到2006月1月7日，科考队员们惊奇地发现，大龙潭种群中的所有猴子都来吃水果了，挂在树上的水果已被一扫而光。

　　人工补食措施大大缓解了金丝猴过冬食物缺乏的难题。2005年，大龙潭金丝猴种群的数量为105只。2006年春，该种群共出生了12只幼崽，至今全部成活，无一因冻饿而夭亡。去年10月，这群金丝猴自然分成两个小的种群，从而使整个神农架林区金丝猴种群数量达到9个，金丝猴总量近1300只。

　　科考队员说，按照国际物种标准，野生动物种群5000只为濒危线。神农架金丝猴虽然没有摆脱濒危境地，但他们有信心使金丝猴早日走出濒危。

　　金丝猴并非“吃人的嘴软”

　　王正旺

　　资料显示，在中国其他几个金丝猴保护区中，科考队员目前还只能“守株待兔”。神农架的金丝猴如今与人类零距离相处，真是十分难得。这是科考队员“每天起得比猴子早，睡得比猴子晚”换来的美丽画面。

　　神农架的金丝猴“敢为天下先”，表面上看是它们“吃人的嘴软”，在与科考队员的接触中“吃出了感情”，“放松了警惕”，实质上，这是金丝猴认可了“冬季补食”，为神农架的生态保护指明了路径。

　　2006年，中外科学家两次在长江上寻找白鳍豚，竟然没有发现一只，我们可能无缘再见“长江女神”，它再一次敲响了警钟：数不清的渔船，无节制的垃圾……使得长江的生态环境越来越坏了！

　　当人类活动使其他物种灭绝时，人类其实是在破坏自己的生命支持系统，使自己的生存面临危险。人类保护、研究动植物，根本目的在于保护自然环境，最终是为了保护自己。

　　人类只有一个地球，春天每年都如期而至。我们需要一个鲜花灿烂、百虫欢叫的“春天”，而不是一个缺乏生命的“寂静的春天”。

　　资料链接

　　金丝猴是我国特有的珍稀濒危物种，与大熊猫、华南虎同属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中国金丝猴包括川、滇、黔三种，滇金丝猴远居滇藏的山杉树林，数量仅千余只；黔金丝猴仅见于贵州梵净山，数量700多只；川金丝猴分布于湖北、四川、陕西、甘肃，深居山林。

　　专家分析，神农架金丝猴是分布在湖北省唯一的种群，也是全国最完整的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