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农民工大连“三记”之二　“捡”钱记

　　这些“破烂王”大多从“扫街”捡破烂起家，如今在大连安居乐业。他们中“段位”低的“深谙废品拆卖秘籍”，“段位”高的靠细分市场，搞专业化经营发家致富。大连市西岗区总工会主席高智富感叹说：“河南农民真是既聪明又能吃苦！”

　　□首席记者刘忠文图

　　外地人一年在大连“捡”走15个亿

　　去年年底，在大连采访省外首个豫籍农民工工会时，大连市西岗区总工会主席高智富无意中透露，大连当地媒体曾经报道，外地人靠捡破烂一年在大连捡走15个亿，而在大连的收废大军中，河南人占了绝大多数。他感叹说：“河南农民真是既聪明又能吃苦！”

　　此番专程再赴大连采访“收废”故事，记者辗转三四个废品收购站或中转点，却没有一个肯开口。是怕露富还是怕泄密？一位小老板告诉记者：“说到底，咱是收破烂的，怕丢人啊！”

　　1月5日，峰回路转，大连·信阳（新县）进城务工人员工会联合会主席袁继斌帮记者联系到一个采访对象：“他叫吴光辉，有从串大街到成功的‘破烂王’传奇经历，还是光山县罗陈乡驻大连市山阳物资经营部党支部书记，觉悟高。”

　　39岁、初中毕业的吴光辉果然爽快：“在大连收废品的河南老乡中，有平舆、商水、项城等县市的，最多的是光山县的，有四五千人。收废品大致有4种方式：满街跑的，主要是捡、收人们的生活废品；跑工地的，主要是收取各种工地尤其是建筑或拆迁工地的废料；跑厂子的，主要上门收工厂的废旧物资、设备；开收购站或经营部坐收的，一般都有前几种经历。”

　　吴光辉显然属于后一种，他注册的地处大连市北郊城乡接合部的山阳物资经营部，专业收购以钢材为主的废旧金属。

　　吴光辉兄弟4人，有1个姐姐。“那时家里穷啊，年年欠债，就怕过年，一过年要债的就登门了啊！”1991年11月，该过双节了，当众多农民工陆续返回家乡的时候，吴光辉收到了在大连收破烂的姐夫的电话：“好歹比在家种地强，来吧！”怀揣100多元钱，把破被子往蛇皮袋里一塞，吴光辉带着妻子、孩子上了火车。

　　捡、收破烂“丢人”却挺挣钱

　　“跑街”是行话。跑街有两个必不可少的家当：手推车、摇铃。吴光辉是从跑街干起的，但第一天，他低着头推着车，无论如何不愿意摇动象征着收废品的铃铛：“丢人啊！家里人几辈子都是农民，收破烂曾是农民看不起的行当。尤其是我，自尊心又特别强。”

　　但生计需要，还是让他摇响了铃铛。“当时我安慰自己：咱是外乡人，谁认识咱啊！”除了收破烂，他还翻垃圾筒，把别人扔掉的饮料瓶什么的收入囊中。当天，他把捡、收来的废铁、易拉罐、纸箱、报纸等卖出，数了数，居然有40多元！

　　回到他在大连新安的“家”——花几十元钱租来的1间破房子，妻子接过钱激动地对他说：“除了丢人，还挺挣钱的！”

　　从“跑街”到经理，多年之后，吴光辉对他的跑街经历还不能忘却。“只要肯弯腰，到处都是宝。”跑街的季节性很强，冬天天冷是淡季，因为游客少了，能捡到的废品也少了，每年11月到元旦这一段，吴光辉挣钱都很少。春节前后是淡季里的旺季，家家户户打扫卫生迎接新年，会扔掉很多东西。

　　除季节外，“破烂王”们还关心天气。天气好，相应收来的废品就多一些。捡、收破烂最好的季节是5至10月份，这期间，游人多，扔掉的废品多不说，连学生都会扔掉好多东西，主要是旧书。赶到学校放假的时候，学生就要清理旧书，这时候一收就是几架子车，收的时候按重量收，卖的时候多数却能按每本卖掉。

　　在废品中，比较值钱的是塑料制品，塑料制品据说有2000多种，价格也各不相同，其中聚乙烯比较值钱，赚头较大。怎么分辨是不是聚乙烯呢？懂行的都知道：听声音、闻气味、水中鉴别。另外，塑料凳、塑料盆、酸奶瓶、白色塑料的酱油瓶、醋瓶通常都是聚乙烯做的，居民多数不知道这些东西值钱，收破烂的往往白捡，但卖出的差价却很大。

　　“我现在专业做废旧金属，但听说过其他废品的行情。比如，这些年，旧报纸每公斤收购时价格在1．2元左右，但售出价在1．35元左右，每公斤约有一毛多的赚头。”

　　吴光辉收破烂的自卑感一直持续了四五年，后来能直起腰板，是因为四五年后“欠的债还完了”

　　河南“破烂王”个个身怀绝技

　　。采访吴光辉前，虽然记者辗转了三四个废品收购站或中转点，没有一个肯讲述他们的经历，但看到的河南“破烂王”独门绝技，让人大开眼界。

　　刚开始的时候，“破烂王”们把饮料瓶一个个收来，然后按重量对外卖出，一个易拉罐回收价约两毛钱，易拉罐大约重量是60个1公斤，以重量卖出后，平均1个易拉罐就至少能挣1分钱了。

　　经过一番行情了解和琢磨，他们“发明”了废品拆开卖的招数：比如“露露”饮料的易拉罐，罐身和罐底是铁做的，每公斤卖1．3元，顶盖是铝合金，每公斤卖17元，拉环是铝，每公斤14元。整体卖不了几个钱，但如果拆开了分类卖，收入当然多了起来。

　　收来的“辽河”牌冰箱他们也是拆开卖。这种冰箱整体卖还卖不到100元，拆开卖，1台冰箱就能卖200多元——质量好一些的压缩机能卖到160元左右，冷藏室里的铝合金，能卖到1公斤17元左右，冰箱隔板是有机玻璃，攒够一吨能卖7500元。

　　“波浪”牌洗衣机也是一个好例子，旧机整体卖出，最高只能卖50元，甚至只值几元十几元钱。但一拆开，效益就大不相同了：这个牌子的洗衣机内壳是白色聚乙烯，最值钱，其余部件也都能卖出不同的价钱，拆开后来卖，总共能卖到120元左右。所以，他们收来这类物品后，全部拆开按类别卖。

　　“收破烂的口袋里都会有一个吸铁石，收金属废品时防骗用的。”吴光辉透露，有一次，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走到他跟前，说车上带着40多公斤黄铜棒，要10元1公斤卖给他，而那时，收购站的价格是13元1公斤，买下来转手就能赚100多元。吴光辉见棒的外面涂了一层黄油，还用塑料袋裹着，就多了个心眼，掏出吸铁石一试，竟然和“黄铜棒”粘到了一起，是铁管！还没等他说话，那人骑上车就跑了。

　　吴光辉说，据他所知，目前大连市共有60多家正规的废品收购站或者废旧物资经营部，每家废品收购站一般都有1个甚至十几个废品中转网点，像网络一样铺满了大连的大街小巷。其中，沙河口区是废品收购点分布密度最高之处，有的地段有40多个中转点。吴光辉说，现在跑街的，一年也至少纯收入二三万元。

　　风凉话刺激他开始跑厂子

　　吴光辉至今从内心里感谢一位女士：“是她的难听话刺激我开始跑厂子，并逐渐做大，以至于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

　　1996年的一天，吴光辉推车来到大连市二七广场附近。就在他摇铃时，身旁两位穿着时尚的女士却恼了，其中一位呵斥他：“吓着我了你知道不？年轻轻的干什么不行？干这要饭的买卖！”

　　吴光辉逐渐淡忘的“丢人”感一下子又回来了，当天晚上，回到家，他对妻子说：“我不跑街了，跑厂子去，这样面子上好看点！”从此，他带着二弟“跑上了瘾”。

　　1996年初冬的一天，吴光辉跑到一家工厂，正好厂里有一批旧阀门要处理。谈好价钱后，他租来两辆货车，拉了足足3趟才拉完，卖给一家收购站，除去装卸费等，一次赚了两千多元。

　　激动之余，他受到了启发：信息是致富的媒介，他和妻子商量，要买手机、呼机，印名片。妻子不同意：“咱收破烂的弄这干吗？好多市民还没这东西呢！”吴光辉坚持自己的主张，果然，他的路子越走越宽。

　　跑厂子期间，他用3个多小时赚了最大的一笔钱。1998年夏天的一个下午，吴光辉的一位朋友打电话说一家公司有七八十吨废旧无缝钢管，就是不知道人家卖不卖。吴光辉赶到和公司谈价格，公司经理见他人比较实在，当场拍板卖给他。从收购站出来，居然只用去了3个多小时，利润是5万多元！

　　这件事让吴光辉的脑子更加开窍，他又盘算起来：跑厂子，充其量也只是“零售”，“零售”既然能赚这么多钱，那搞“批发”的废品收购站呢？“手上有钱了，胆子也壮了，脑子也敢想了，从那时起，我就暗暗准备要注册个废旧物资经营部。”吴光辉回忆说，那时他还没有足够的本钱去干，因为他了解到，至少需要100万元才能“开门”。

　　历经曲折终圆规模经营梦

　　积累，再积累……一切为了圆自己注册经营部、规模经营的梦想。2004年，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他把憋在心中多年的梦想告诉给妻子，没想到妻子极力反对：“咱风里雨里挣点钱不容易，干大的话风险也大，还是踏实点干吧！”吴光辉做不通妻子工作，就搬来“救兵”——她的娘家人，还是不行。

　　没办法，吴光辉只有悄悄干了，他先在甘井子区姚北路看好了场地，然后悄悄取出钱，以注册资金100万元到工商局办理了“大连市山阳物资经营部”的营业执照，并办好了税务登记证等。租好场地3天后，他才告诉了妻子，妻子非常生气，几天没有搭理他。“我就慢慢地哄她开心，她也就慢慢地接受了现实。”吴光辉说。

　　规模化经营让他的经营部做得风风火火。“不过，做大的确实有大风险，主要还是骗局。”他说，开业不久，有人打电话给他，说有2吨多黄铜粉可以卖给他，价格是每吨1．4万元。按当时的行情，他转手出售给冶炼企业，至少可以赚4000元。货物送来，全部装在编织袋里，他也没仔细验货，就收货付款。等他找到买主，买主用仪器验货后，却告诉他上当了：“里面掺有60％喷有油的黄沙，不用仪器检查，肉眼很难看出来。”吴光辉当即报警，几经周折，总算追回了货款。

　　记者看到，吴光辉的两大块经营场地和废旧物资规划、摆放整齐，经营上，他不仅拥有了剪块机、压块机等大型设备，还拥有一辆2．5吨的货车。生活上，目前，他拥有一辆“本田越野”，在大连市区买了一套大房子。按照大连市的户口政策，他们全家都成了大连人，孩子也在大连市接受教育。他说：“我这不算什么，河南老乡收废品收成我这样的，至少有20位。”

　　在吴光辉简陋但整洁的办公室里，挂有“中共光山县罗陈乡驻大连市山阳物资经营部支部委员会”的牌匾和“光山县委授予吴光辉‘外出创业优秀共产党员’称号”的荣誉证书。“党支部是2003年成立的，现在有9名党员，都在大连收购废品。我们除了过组织生活外，还负责和家乡联系支援家乡建设，组织为大连和家乡的困难人群捐款捐物。”吴光辉说。

　　信阳市有关方面提供的数据表明，2005年，信阳市农村外出务工人员劳务总收入达123亿元，占当年全市农民纯收入的一半以上，劳务经济已成为全市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柱。光山县回乡创业人员投资总额已达10亿元，安置下岗工人和富余劳动力3．2万人，带动1万多人脱贫致富。2006年上半年，据初步统计，全市劳务经济收入已突破70亿元。

　　在大连的罗陈乡一名党员告诉记者，只要得到消息，他们就会义无反顾地帮助家乡的父老。“老家修路，吴书记二话不说带头捐了1．1万元，回老家，他不忘为村里的孤寡老人送去两三百元……他这人不善言谈，但心眼和人缘都好。”

　　河南农民工在大连创富的同时，在当地有关部门的关怀下，有的农民工还参与了当地的政治民主生活，请关注“河南农民工大连‘三记’”之《施“肥”记》。

　　吴光辉的经营部有剪块机、压块机等大型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