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的父爱

　　第一眼看到张化付，不禁想起著名画家罗中立一夜成名的油画《父亲》。布满皱纹的脸上，深邃的眼睛里露出幽苦的目光，这是一张典型的慈父的脸，只不过此时的这张脸上，更多了些许茫然和悔意。看到记者，他立即低下头去。

　　在警方的讯问笔录中，这样记载：犯罪嫌疑人张化付，男，42岁，安徽太和县人。因为替儿子作伪证，2007年1月11日，木匠出身的他被批准逮捕。

　　出走3年的儿子有了音讯“你儿子张灯千被公安抓住了！”2006年10月中旬的一天，在常州某建筑工地打工的张化付接到老家远亲打来的电话时，心里打了个咯噔。怎么会呢，昨天晚上他还和大儿子张灯千一起吃过饭，会不会是小儿子张灯学？

　　但亲戚的答复却千真万确：“就是你大儿子，他还寄来了一张明信片，署名是张灯千！”远亲还通知张化付，张灯千目前已被武进警方刑事拘留。老张还是不相信，让亲戚把明信片邮寄给他看。

　　几天后，张化付收到了明信片。信上的字迹十分稚嫩，署名果然是张灯千。当时，大儿子张灯千就站在身旁，熟悉的笔迹分明出自小儿子张灯学之手。突然有了儿子的信息，张化付百感交集。3年了，小儿子音讯全无，作为父亲，张化付无时不在为这个儿子担心。谁知，久违的消息竟是他犯法被抓的坏消息。张化付连忙来到看守所打听，结果真是如此。

　　小学毕业后，张灯学就不肯再读书了。10来岁的孩子不上学能干什么，呆在家里肯定不行，出门打工没人要。老张一咬牙，花钱把儿子送到常州服装学校培训，据学校称，学生毕业后包分配工作，无论如何好歹以后可以有份像样的工作。

　　三年前，儿子学成毕业，并顺利进入常州的一家企业。但眼高手低的张灯学嫌工资太低，只在厂里呆了几个月就打了辞职报告。回到老家后自然被老张夫妻一顿数落，张灯学干脆卷卷铺盖离家出走。从此，小儿子就成了老张的心事。没想到，小儿子竟和自己在同一个城市打工。

　　“他上学的时候挺老实的，看到老师连句话也不敢说。”在父亲的印象中，张灯学比较老实，也不爱说话，甚至从小到大，连一声“爸爸”也没叫过。对小儿子的离家出走，张化付心存内疚。

　　内疚父亲“救”子心切

　　直到小儿子被抓，张化付才有点焦急起来。作为父亲，张化付几年来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孩子变坏，他感到自己难逃罪责。

　　张灯学如何被抓？事情得追溯到2006年9月15日。据湖塘派出所民警殷海峰介绍，当天上午，该所民警巡逻至湖塘花园小学门口时，迎面跑来一名神色慌张的男子，身后一名女子正大声叫喊“抓小偷”，民警当即将这名男子拦住。

　　经审查，该男子自称叫“张灯千”，安徽太和县人。据其交代，因在湖塘找不到工作，没有经济来源，便采取钥匙捅锁的手段窃得花园村委张家村一居民的摩托车，结果被事主发现。经进一步审查，张灯千还交代，自2006年3月份以来，他窜至武进湖塘、牛塘、鸣凰等地采取同样的手段，盗窃摩托车作案10起，涉案价值达1万余元。

　　得知儿子的罪行后，老实巴交的张化付坐不住了。儿子坐牢，比他自己做牢还难受，如果可以，他宁愿替子顶罪。老张不懂法，以为托托人就可以把儿子“保”出来，结果自然是徒劳。

　　“听说不到16岁的人犯罪，不用坐牢，你家张灯学到年纪没？”看老张整日愁眉苦脸，一名稍微懂些法律的老乡提醒他。“对呀，张灯学还小啊。”老乡的一句话让张化付看到了“转机”，儿子有救了！

　　当初，小儿子冒用哥哥“张灯千”的名字作案时，老张并没跟公安机关说清楚。儿子已犯了罪，他怕说出来错上加错，反而加重罪刑。如果说清事实能“救”儿子，老张决定找民警说说。但随后，张化付一算，张灯学的出生年月是1988年10月14日，早已过了16周岁。怎么办？刚刚燃起来的希望又化为了泡影。

　　2006年10月底，办案民警也找到了他，要求他提供自己儿子的真实姓名及年龄。原来，儿子在看守所自己交代，因为其年龄未满18周岁，找不到工作，一直冒用哥哥的名字。为了搞清楚被抓的到底是张灯千还是张灯学，并且是否达到法定刑事责任年龄，警方重新对此案展开调查取证。

　　提供伪证，父子皆成阶下囚“他是我小儿子张灯学，还不到16岁呢！”出于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张化付违心地告诉办案民警。民警要求张化付必须尽快提供户口簿等相关证明，以确定他所说的是事实。

　　回到家中，张化付辗转难眠，突然“灵机一动”，何不做一本假材料“救”儿子？第二天，张化付没费多少功夫就在新村围墙的拐角里找到一个办证号码，他像做贼似的打通办证人的手机，随后花150元办了本假户口簿。他特意告诉对方，儿子的出生年月是1990年10月14日，未满16周岁。

　　怀揣这本假户口簿，张化付第二天就交到了民警手中，满以为这样就可以将小儿子“保”出来，谁知几天后，他自己也被传唤到湖塘派出所接受审查。原来，公安机关对犯罪嫌疑人张灯学的调查并不是单方面的，张化付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侦破案件必须考虑其真实性，我们展开了多方面的工作。”民警殷海峰介绍，为了查明这起案件，该所专门聘请权威机构对张灯学的骨龄进行鉴定，鉴定结果是其年龄为17周岁。

　　“这个年龄与他父亲提供的年龄不一致，我们又做了进一步调查。”民警为此专门出差到张灯学的户籍所在地安徽太和县，对其年龄进行调查，包括到张灯学就读过的学校、村委、派出所调查。为了更加直接明确地了解犯罪嫌疑人的真实年龄，办案民警还来到其户籍所在地派出所调取了当年的原始记录。结果证实犯罪嫌疑人真名确实是叫张灯学，年龄已满16周岁了。

　　两本不一致的户口簿，说明张化付提供了虚假的证词和证明，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张化付的行为已经涉嫌构成伪证罪。

　　“当时也没想到会犯法，我又不懂这个法律。”在铁栅内，张化付小声地说，他只想早日把小孩子保出来，以为改一下年龄就行了。

　　“改年龄就是为了小孩，就算花尽财产，把家产都卖掉我都愿意，我觉得做父亲的应该这样。”直到此时，张化付一心想的还是儿子，他原本打算儿子出来后带在身边好好教育，却没想到，自己的行为会给儿子带来怎样的“榜样”作用。

　　“作为家属，本应该积极配合公安机关取证，对误入歧途的孩子进行挽救，而不是采取这种方法来帮助其逃避打击！”看到后悔的父亲，民警放低了声音。

　　确切地说，张化付是一个法盲，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知道是违法犯罪。作为父亲，这份父爱的确有些糊涂。父爱伟大，父爱如山，但张化付这份糊涂的亲情，却将自己和儿子一起送进了看守所，对他来说，这个教训实在有些惨痛。姜小莉武公

　　荩荩法律链接：

　　《刑法》第十七条：已满十六周岁的人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

　　第三百零五条：在刑事诉讼中，证人、鉴定人、记录人、翻译人对与案件有重要关系的情节，故意作虚假证明、鉴定、记录、翻译，意图陷害他人或者隐匿罪证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