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流水线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1月14日09:49 法制晚报

  先不管是什么事或碰到什么可以批判的人,只要将他们巧妙地装进“问一个为什么……说穿了……把……嘴脸勾勒出来了……白纸黑字,铁证如山……敌友分明,嫉恶如仇”的文字生产线,杂文就可以像罐头一样被连续生产出来。

  杂文流水线

  ■何东(自由评论人)

  “文革”10年,除了要“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做毛主席的好战士”之外,惟一可公开阅读而不会被焚的,就只有鲁迅的书。那时鲁迅著作的设计也很有意思:白色封皮,上面有一张鲁迅的雕塑式侧脸。书名分别是《呐喊》、《野草》、《集外集》等。

  鲁迅先生大概可以算中国杂文的祖宗了。所以杂文也只能从读“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伟大的革命家、思想家和文学家”鲁迅开始,这种文体一直从文革火到了上世纪90年代中期,才渐渐走向式微。

  1977年1月13日《人民日报》上,有一篇典型文革体杂文,从中发现了极具时代特色的杂文表达形式:

  “修正主义路线的干扰、破坏……疯狂的元凶……人们不禁要问一个为什么……说穿了,倒也不奇怪……寥寥十四个字,就把……的嘴脸勾勒出来了……就如一杆锋利的投枪,白纸黑字,铁证如山……敌友分明,嫉恶如仇……一下就扎进了……黑心窝……原来是这么一帮‘叛’字号的行尸走肉。”

  这样的文字句式,如今要是再有人写在报纸上,就一定会让年轻读者发笑,甚至会让人疑惑写作者会不会心理不正常?可从“文革”大字报开始一直到之后10多年的杂文,这样的文字表达形式,却一直时髦得很。谁掌握了这样的特殊表达模式,就可以成为 “著名杂文家”。这倒很相似于时下,谁掌握更多的明星绯闻、谁能拍摄到更多女星的露点与裤底风光,一定是最红的八卦记者。

  我从兵团返回北京后,因为之前有熟读鲁迅的底子,完全领会了如何去尖酸刻薄,又基本解码了当时的上述通用句模式,七八年时间里很会写这种杂文,甚至一度靠写如此杂文而吃饭。先不管是什么事或碰到什么可以批判的人,只要将他们巧妙地装进“问一个为什么……说穿了……把……嘴脸勾勒出来了……白纸黑字,铁证如山……敌友分明,嫉恶如仇”的文字生产线,杂文就可以像罐头一样被连续生产出来。

  报纸娱乐副刊渐渐热闹起来后,“匕首”与“投枪”式杂文,才越来越被报刊与读者所忽视遗忘掉。虽然仍有人要“振兴杂文”,但“战斗”的年代却一去不复返了,人们已越来越习惯于软化、宽容的文字形式,更深邃的思想呈现而不是更嚣张的文字表达。时到今日,连杂文祖宗鲁迅,都可以在报纸上被公开商榷了,谁还会去注意杂文的“振兴”与否?

  就我而言,为了跳出“白纸黑字,铁证如山……敌友分明,嫉恶如仇”的文字表达,就差不多花了将近10年时间。而且至今仍然还没有完全拔除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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