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香渐欲迷人眼

　　■游利华

　　妙玉该是曹雪芹宠爱的女子，清绝脱俗、孤傲清高，连林黛玉这样的人，也被她哼地批一声“俗人”，却在大观园落败后，被闯入栊翠庵的强盗用闷香抢去，实实是污淖陷沟渠。

　　闷香是一种什么样的香？现在似乎少用，武侠小说里，倒常见江湖人士用来做杀人越货的工具，严格说起来，是算不得香的，类似迷魂药更多。《红楼梦》里倒是有真正的香，也就是所谓的花露，几次都与贾宝玉有关，难怪也数他最是迷恋，出门会秦钟之前，都不忘向黛玉叮嘱：好妹妹，那胭脂膏子还是等我回来制。想必宝玉制香必是严格按照采集蒸镏冷却过滤的过程，大观园里惟美悠然、情趣盎然，正是李笠翁说的：富贵人家，则需花露。

　　富贵人家的东西，至现在是“飞入寻常百姓家了。”

　　香水应算一件普通日常用品。小到遮掩汗味的走珠香水，大到营造气氛的专业香水，生活并不缺香，缺的是识香的人。

　　像我这种人，是绝对不够档次的。好心人从国外特意购回一瓶香奈儿的香水，半年多下来，却只用了区区三次，想当初艳星梦露用它来做衣服，温香暖玉，相得益彰，如今却被我用来作了空气清新剂。我不是香妃，汗水都能变香，劳动奔波产生的汗水，与香水混和，只会散发出不堪的气味，倒越发显出我的污浊世俗来，罢罢罢。

　　体味如果不至于太难闻的话，也是可以叫做体香的。好的体香甚至胜过一流的香水。《香水》里的男主角格雷诺耶，终其一生，用自己的天才追求一种最香的体味，虽然有一只特异的鼻子，可悲的是，他本身却没有体味，所以，要借香水，证明自己的存在。更可悲的是，最后他被自己集二十五个少女精华的香水毁灭，人们无法抵御那种奇异的香味，它让人疯狂，人一疯狂，便容易走火入魔，一如被抢那日打座的妙玉，结局，惟有毁灭。

　　如此，最顶级的香，在最顶级的香水大师格雷诺耶看来，是人的体香，也是最值得追逐的香。转了一个圈，又回归到了物质层面，幸好也幸运。

　　人总是有办法的。使用香水又是女人居多，女人就更有办法了。

　　她们天生就是香水的携带者。闻香识女人，天生尤物。私自以为最擅于使用香水的女人，本身就有种某种危险性与飘浮性，带着致命的诱惑，像一件精美锋利的小型武器。据说香水一词从佛经中来，曾经有一段最好的香水也由和尚制造，连烟火气也免了。

　　懂得才能冷静，难怪佛教提倡四大皆空，妲己灭商纣、貂蝉绝董卓，世间诱惑是人制造的，又被人消费，也算是一个良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