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中的教育迷狂:“不合经济规律”的狂热投入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1月15日09:30 中国新闻网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今天中国城市里的教育崇拜或是教育迷狂,不是能用经济学规律解释的。它反映出人们想用教育来改变自己地位的一种扭曲的信念

  在今天大多数的中国城市中,并不存在学生辍学问题。在这里,教育过去是、现在仍然是家长们不惜工本追求的目标,这种追求,无法用纯粹经济学的规律来解释。

  2006年北京的小学升初中,北京市教委又一次申明,仍然实行电脑派位,即按照学生的住址划出附近几所好坏搭配的学校,由电脑随机摇出谁该进哪一所学校——这样做的初衷是为了减轻学生升学压力并保证相对公平。但所有在北京经历过“小升初”的家长都明白,只有实在没办法了,才能寄希望于电脑。今年女儿就要进初中的何晓娟,听一位朋友说,她儿子“小升初”时,班里没有择校而等着电脑派位的,不超过10人。

  如果想进市一级的重点学校,光是小学成绩好是不够的。最好是从现在开始,就进一个重点中学办的辅导班,强化学习数学、外语,届时才能通过该校的特定测试。

  就算进了一个重点学校,仍然不能让家长们放心。最好是能进重点学校的重点班。如今从教育部到北京市教委,三令五申不许办重点班,连重点学校将来也要逐步取消,所以,学校里的重点班,今天是一件只可意会的事。何晓娟朋友的孩子去年进了一所重点学校。为了进重点班,他们也去找关系托熟人,各种相关小道消息在家长间满天飞。有人说,十几个新生班中,一二三四班为重点班,有人说,是最后的四个班为重点班,有人说,是中间的随机的四个班。

  开学的那天,十几个班的新生进了教室,家长们在外面惴惴不安地猜测。到下课时分,孩子们纷纷出来对家长说,老师说了,我们班才是重点班!——几乎一大半的孩子都这样说。

  从幼儿园到大学: 环环相扣的“完美”教育链

  在中国的另一个超大城市上海,家长们对教育的投入,与北京没有什么差别。

  79届高中没毕业就顶替父亲进了工厂的女工杨雪梅,对儿子杨骏的将来,要求简单而笃定:留在上海,平安稳定,“至少得有大专文凭,本科文凭就好很多”。杨骏在龙湾区上高二,马上面临着进入高三前的分班。杨雪梅下了指标:一定要进直升班。

  分出不同等级的班级,是现在学校最常见的做法,也是教育“社会分层”功能的初步实践。

  从进入高中以后,杨骏就面临着一场接一场的考试。每一次考试都要被记录在册,作为高二结束后,进入直升班还是普通班的凭据。直升班又分为化学班、物理班、生物班。杨骏想进入的是化学班,这就意味着他从高二开始的每一次大考,语文、数学、英语、化学,累积成绩必须要进入全年级前100名。

  每一种类的班级,就是一条通向社会的出路,而结局又暗含在你此前的每一次考试里。教育产业和它的社会功能,环环相扣。如果要考察中国的教育和出路的体系构建有多么完备,上海是一个绝佳的样本。

  对杨骏来说,最好能进最高等级的精品班,一个班只有8个人,这些人肯定会进市重点。第二等级的是尖子班,可以进区重点,每个班约有二十几个人。普通班则是大班上课,一个班有三十多个人。

  区重点中学与市重点中学,差距有多少?上海闸北八中属于闸北区重点,它去年的高考本科上线75%,在上海同类学校中的地位是中上。而这个成绩是无法与上海市的实验性示范中学——如另一名高中生郑青就读的控江中学相比的,在那里,“第一批本科”的升学率是80%以上,在上海市排名前十。但控江中学与有“四大名校”之称的复旦二中、上海师范附中、华东师大附中、交大附中相比又相形见绌了,它们的“一本”升学率都是90%以上。“这几个学校拼的是名牌大学升学率。”上海闸北八中校长刘京海说。而在北京,几所最著名的市级重点中学之间,拼的已经是“北清率”(即考上北大和清华的比例)。

  为了保证进重点大学,就要先进重点中学,这就要求从小学开始努力,这条起跑线甚至划到幼儿园。一位名叫何云的家长告诉记者,她在少年宫排了半天的队,才为3岁的女儿报了一个吹笛子的班。在那里,音乐、舞蹈、形体,早就人满为患——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上海的家长们尤为先知先觉。

  “不合经济规律”的狂热教育投入

  2003年,上海市社科院研究员徐安琪在以徐汇区为样本进行的调查中,教育费在孩子的养育成本中所占份额一路上升,幼托占30%,小学为22%,高中上涨至34%,大学为41%,接近一个孩子所有生活成本的一半。2005年,《中国青年报》披露的数字是上海拥有18岁以下的孩子的家庭,孩子的教育消费占到全家总收入的四分之一左右。

  以上海女工杨雪梅的投入来说,她的孩子几乎每个假期都会在补习学校里度过。化学竞赛班、英语竞赛班、语文补习班、高三暑假冲刺班、英语高考班,种类繁多,每期辅导班的价格由1000~4000元不等。

  在这种教育迷狂的气氛下,如果你的孩子学习成绩优秀,那是你的福气;如果成绩也不是太差,但离进入重点学校的分数还有点距离——其实大多数学生普遍如此——这就要靠家长花钱了。在北京一家出版社工作的肖兰说,为了让儿子能进一所区重点中学,她托人找到校长,校长说,孩子可以先进一所“共建”的班。听起来,这个“共建班”办在另一个私立学校里,但是,它的师资,都来自这所重点学校。“期末考试的时候,如果你孩子的成绩好,我们可以把他调整到本校的正规班级里”,校长许诺说。当然,进这样的班,花费是每年约10万元。“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需要,确实学校好,这个钱我肯定会掏。”肖兰说。

  当被问到,你有没有想过,一年花掉10万元,这种投资,可能将来好多年也收不回来时,肖兰说:我根本没考虑这些。从来没有。一到关于儿子的时候,是不拿经济学的原则来衡量的。“在他这个年龄段,如果你不付出这些,有可能等他明白过来,时间已经无法挽回了。”

  北京大学附中校长康健,在谈到中国这种狂热的教育崇拜现象时,觉得有些东西不可解释:

  当一个社会,在高考的毛入学率达到50%以上时,比如在美国或其他一些发达国家,会出现以下的变化:第一,在考大学考生报志愿时,不再拿分数作为最高的选择原则,而是选择自己更喜欢、更适合的专业,要高于选择更合适自己分数的学校;第二,不愿意接受太高的学历教育、甚至放弃上大学的人会增多,不会像在中国,有这么多的本科生一定要读研究生;第三,职业技术教育成为每个人终身教育的一部分,而在中国,那似乎是低人一等的学历。

  虽然近年在北京和上海这样的大城市,高考升学率都达到70%以上,但那些发生在国外的变化规律,对于现在的中国社会似乎不起作用。“一个理智的社会,如果教育在社会中所起的作用已经超出平衡,社会会自己做出调整。现在的情况只能说明,中国还不是一个成熟的社会。”康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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