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胡

　　广场旁边有条好吃街。夜幕降临好吃街就闹热起来。路灯下，沿街摆了数十张桌子，嬉笑声，划拳声，叫骂声交织在一起。穿梭在席桌之间的，除了老板请的丘二外，还有身背吉他卖唱的女娃儿：“叔叔，点首歌嘛！”然后给你揉揉肩膀捶捶背，耍起嗲来，越撵她越不走，一直到你点歌给钱才罢休。

　　孙二胡是男的，精瘦，五十多岁了，一张核桃般的脸。他也穿梭在席桌之间，但不是卖唱，是为食客拉二胡。他不具女娃儿死缠烂磨的本领，得凭真本事挣钱。他把二胡挂在前面的皮带上，边走边拉《赛马》：啦……米索啦……米索啦……米索啦索米索啦索米索啦啦啦啦啦……快弓跳弓交替，还用食指把弦拨得大珠小珠落玉盘。

　　“老师，来一曲助助酒兴嘛……”嘴里说着话，琴声却不断。“去去去！没得哪个听！”他听了并不马上离去，满脸笑容更加投入地拉一阵，见实在没人搭理，才慢慢挪动脚步，希望的目光四处搜寻。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也有特别欣赏他琴声的人，老远就站起来朝他招手：“二胡，过来！”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喊声啊，他一脸灿烂走过去，递上节目单：“听哪曲？”“哪曲拉得最好就听哪曲。”“要得要得！”他调了调弦，《二泉映月》的旋律就在喧闹的好吃街响起，如诉如泣，委婉动人。食客眯起眼睛摇头晃脑，指尖随着节奏轻扣桌面，那神态，如同聆听天籁之音！一曲终，他主动推荐：“再来一曲《江河水》怎么样？”不待回答，他便开弓拉起来。乐音时而如雨打芭蕉，时而像风卷丛林，令人心旷神怡，荡气回肠。拉完，他接过钱揣进衣兜，不停点头哈腰：“谢谢！谢谢……”

　　有回朋友请喝夜啤酒，他拉着二胡过来了：“听一曲《骏马奔驰保边疆》如何？”话音刚落，他就十分投入地拉起来。完后准备又拉，朋友和他开玩笑：“莫拉了，没得钱哦！”他笑了笑：“没得事，只要弟兄们喜欢，我送几支曲给大家助助酒兴！”朋友说：“这样不好。干脆划拳。你输了喝杯酒，再给我们拉支曲子；我输了，就给5元钱请你拉一曲，怎么样？”他说行行行。就和朋友划拳。可拳划得稀孬，一连喝了4杯啤酒给我们拉了4首曲子。酒一喝，他脸红了话就多起来，滔滔不绝：他是铜梁人，姓孙，老婆在屋头种地，他来重庆拉二胡已经有好几年了。靠这把二胡挣钱供两个娃儿读书：儿子在北京科技大学读研究生；女儿在四川大学上二年级。“这年代，靠天靠地靠亲戚都靠不住，有了困难还得靠自己！”他说在外流浪的生活虽然苦，但想到儿女争气心头还是甜蜜蜜的。“有时遇到粗鲁的食客，张口就是‘滚’‘爬’，心头嘿不好受！干这行，下贱啊！”

　　临走，朋友执意给他50块钱，说，孙二胡，你不贱，一点都不，其实啊，你虽然卑微，但很伟大！沈定顺

　　网络编辑：王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