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星巴克”的去留之争

　　故宫一座古色古香的大殿一角，知名咖啡店星巴克在这里已经开了6年。

　　近日，中央电视台英语主播芮成钢在其博客上发出抗议，认为“故宫里的星巴克”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糟蹋，并以个人名义向星巴克总裁发出抗议书，要求星巴克从故宫里搬出去。

　　博客贴出后，点击量陡增50万，许多网友表示支持。然而，另一种声音是，故宫里是否该开设星巴克的争论，实际上应该回归到传统文化如何在现代商业社会生存的问题。

　　故宫博物院表示，关于星巴克的去留问题，已经开始进行研讨，最快将在今年上半年内有一个结论性结果。

　　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会发现，在全球化语境下，如何协调商业开发和文化保护，已经成为一个不容回避的问题。

　　央视主播叫板“故宫星巴克”

　　一个在中国原明清皇城所在地——北京紫禁城内营业多年的洋咖啡店品牌，近日引起了网民的关注。它，就是位于故宫博物院内的星巴克咖啡店。

　　中央电视台英语主播芮成钢，近日在其博客上发出抗议，认为“故宫里的星巴克”（Starbucks in the Forbidden City）对中国文化是种糟蹋。

　　几年前，芮成钢陪同美国的几位友人到故宫参观，当看到故宫内的星巴克时，外国友人哑然失笑，“我当时也觉得挺尴尬的，星巴克怎么开到了这样神圣的地方”。

　　芮成钢称，因为工作的缘故，他采访了全球三百多个跨国公司总裁，包括比尔·盖茨等人。据他了解，“故宫里的星巴克”目前在西方已成为一个流传较广的名词，大部分西方知识界的人都感到此事相当滑稽，“许多西方知名人士也认为这是对中国文化的不尊重”。 但在中国，相反却很少人关注。

　　据悉，“故宫里的星巴克”在西方已成一个名词。在网上搜索一下“Starbucks in the Forbidden City”，竟多达28.9万多条文章。许多西方人来到故宫后，特地找到星巴克合影，随后把照片发布在网上，觉得很滑稽。

　　2000年12月11日，CNN也曾发表题为“故宫里的星巴克风暴”的报道，连称“惊奇”。影星爱德华·诺顿到中国宣传《面纱》时，也用“Obscene”（有碍观瞻）形容此事，而该词一般用于形容人类战争的残酷场面。

　　对西方知识界远甚于中国的强烈反映，芮成钢认为，一是中国的国际化程度不够，对纯粹文化不够重视，需要“点”出来才能明白重要性；二是因为，“我们许多人还只满足于吃吃喝喝，在故宫里有个地方可以歇脚就可以了，顾及不到更多灵魂的东西”，“事实上，并不是开几家星巴克就代表与国际接轨，越国际化的国家越注重保护纯粹文化”。

　　去年，芮成钢在耶鲁大学的一次全美CEO峰会上，正好遇到星巴克的新任CEO兼总裁吉姆·当诺，芮成钢当场在公开演讲中提议，“我不知道星巴克是否有在印度的泰姬陵，法国的凡尔赛，英国的白金汉宫开分店的计划，但是请星巴克先把在中国故宫里的店撤掉”，当时现场一片爆笑。

　　随后吉姆私下称，这是前任总裁做的，需要回去和同事们商量，但四个月过去了仍然不见动静。

　　芮成钢介绍，他前几天又给吉姆发去两封信，1月14日收到了回复。吉姆回信中称，六年前是在故宫主动邀请下，星巴克才把咖啡店开到故宫里。吉姆表示在解决这件事之前，星巴克故宫店会尽量和周围的环境相融合，来保护中国的文化。

　　引发消费文化与传统文化之争

　　这几天，芮成钢博客中“请星巴克从故宫里出去”一文已经得到了数十万人的点击，围绕该话题产生的评论如潮。结果有两个，支持者有之，反对者也不在少数。

　　芮成钢说，星巴克饮品在美国四美元就可以买一大杯，“相当于在中国花四元人民币就可以买一杯饮料的店子”。在西方人的普遍观念中，星巴克是“不登大雅之堂的饮食文化的代表符号”，而“故宫是中国几千年最辉煌文化的载体，是中国的象征”。

　　目前，芮成钢博客的点击量暴增五十万，很多网友表示声援。他还没有收到星巴克方面的正式表态。他称，准备再给星巴克总裁写一封信，敦促他们“如果星巴克主动从故宫撤走，不仅将得到中国人腰包内更多的人民币，也将得到中国人更多的尊重”。

　　对“开在故宫的星巴克”现象的出现，一些文化学者也表示担忧。上海大学当代文化研究中心孙晓忠教授认为，这代表着消费文化对本土文化的侵犯。

　　孙晓忠认为，当故宫失去皇权后，这个空间对内形成传统文化的象征，对外则成为中国的代名词，是当代最为中国化的符号。而星巴克咖啡店不管高雅低俗，事实上都是一种外来的消费文化。它入驻故宫，已经不是商业经营层面上的问题，实际上宣告着全球性的消费文化对中国传统文化空间的挪用。

　　他表示，每一种文化都有自己的主导性，在各种文化思潮纷至沓来的今天，纯粹文化应该成为中国文化的主体，“故宫里的星巴克”则侵犯了中国文化的主体性。

　　而另一种意见是，星巴克开进故宫不过是一种商业行为，只要一纸合约还在，要请人家出门，也得按商业规则办事。“否则，人家既有合约在手，又无破坏周围环境之实，凭什么请人家退场？”

　　有人指出，星巴克开进故宫，更像是一场资本及其背后的文化形态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对话。这样的对话，在当下无处不在，正是今日中国之形象写照。

　　“星巴克之于故宫，是消费主义进入传统文化内核的象征；故宫之于星巴克，则是打开传统文化的大门，以开放姿态迎接商业文明的隐喻。”他们认为，以全面对抗的心态看待当下的现代化进程，不仅难以体会全球化的真谛，同样无法承继传统文化的菁华。

　　故宫首次公开表明态度

　　实际上，关于“故宫星巴克”的报道，早在几年前就已出现，但当时在国内的反应强烈程度要弱于国外。

　　几位带欧美旅游团的导游告诉记者，许多美国人确实很不满意“故宫星巴克”。理由是，故宫这座古老的皇家建筑属于世界文化遗产，它不应该出现星巴克这类的经营摊点。

　　最近一两年间，同样属于世界文化遗产的长城上出现了“青年人聚会”，这一话题再次让人们联想到故宫，当时也有评论批评了“故宫星巴克”。而当年设在北海公园内的一家快餐店被迁出时，也有请星巴克迁出故宫的声音出现。

　　因此，需要指出的是，这是一条旧新闻。如今被炒得如此热闹是因为：它几年来岿然不动，依然在坚持经营。

　　1月16日，故宫博物院接受记者专访，就“故宫星巴克”问题首次发表看法——关于星巴克的去留问题，他们已经开始进行研讨。最快在今年上半年内，将会有一个结论性结果。

　　故宫博物院院办主任、故宫新闻发言人冯乃恩说，故宫首先正视社会上产生的两种意见，也会认真研究对待，因为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几年前，“故宫星巴克”就已被列入整体经营规划中，进行专门研究。

　　至于“故宫星巴克”问题的产生，冯乃恩说，不论是对星巴克还是对院内其他经营网点，故宫博物院都有一个服务宗旨，即为参观者服务。

　　众所周知，故宫的年游客量位居全国首位，去年购票观众为876万人次，加上免票群体和接待人群，每年出入故宫的人数可达千万人。

　　针对如此庞大的客流，故宫提供的服务，除了办展览（每年至少20多个）外，同样应该考虑满足游客的饮食需求。每年，参观故宫的外国游客有160万，其中相当数量的人对咖啡有需求，同时，大量游客希望在故宫内解决饮食问题，以延长参观时间。故宫内的快餐摊点及星巴克，就是在这种前提下产生的。

　　冯乃恩表示，通过对游客的调查，发现星巴克的存在顺应了一部分参观者的需要，而非故宫在盲目做的一件事，并非仅仅出于狭隘的商业盈利目的。

　　事实上，星巴克的经营面积仅有十几平方米，它的租金在故宫所有网点的上缴费用中所占比例很低，与故宫每年4亿元的门票收入相比，更是少得可怜。

　　针对有关星巴克存留的不同声音，故宫博物院的态度是：既要满足游客的合理需要，同时也要考虑到故宫所承载的文化导向性作用。

　　目前，故宫正在与星巴克进行交涉，商讨如何更为恰当地解决问题。

　　在全球化语境下

　　保护文化遗产

　　记者了解到，星巴克所使用的古建九卿朝房，其外部挂有星巴克标识的文字牌已于2005年下半年摘掉，目前从外观上已经看不到任何关于星巴克的标识。

　　对此，冯乃恩表示，“我们不是针对网上出现了声音才采取的行动。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的管理单位，故宫从前年就开始对院内经营网点进行调整，不让游客产生突兀的参观视觉”。

　　有人提出，为何不将占用故宫古建筑的商业网点，诸如星巴克咖啡店等撤出，改成展厅以缓解展厅不足的矛盾？

　　冯乃恩说，故宫房屋确实不少，但房屋大小不尽相同，有的古建筑具备展厅的条件，而诸如星巴克所在的九卿朝房，由于面积狭小，不适合摆放展柜。即使作为展厅，因其面积狭小，也会造成游客拥挤，不利于保护文物。

　　他还介绍，自开始大修以来，故宫的明显变化是“一多一少”，即展厅在增多，而商业网点在减少。例如：原来从午门进入太和殿广场后，东西庑建筑房屋基本上是库房，个别是经营网点，而现在太和殿西庑的一排古建辟为展厅，设有卤簿仪仗展等皇家政务展览。至目前为止，故宫经营网点总量中的近三分之一已经撤除。

　　凤凰卫视主播闾丘露薇日前撰文指出，“故宫星巴克”的话题成为新闻，意味着大家关注到故宫的保护问题了，这是一件好事。但问题是，当大家在讨论星巴克是否该搬出故宫的时候，为何不好好想一想，星巴克当初又是如何进入故宫的？

　　她认为，作为一个商家，当然是希望在有市场潜力的地方做生意，因此，当故宫寻找出得起价钱的租户时，星巴克有权和其他商家一起参与市场竞争。

　　假设一家中国品牌的商店出现在故宫，挂起巨幅广告，放着响亮的音乐，人们会不会同样产生一个问题：这和故宫是不是协调，是不是在保护我们的文化遗产？

　　闾丘露薇说，“法国的罗浮宫，英国的白金汉宫不会有星巴克，这是因为，在那里，根本没有铺位出租这一说。”

　　她希望，透过“故宫星巴克”的去留之争，让所有文化遗址的管理者，都能够思考一下，如何在全球化的语境下，把传统文化管理好、保护好，如何制定更详细的规定和游戏规则，让所有有意投资的人都可以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参与，或者是如何参与。

　　据介绍，目前故宫已经通过招标的方式，寻找到快餐网点的合作伙伴。未来在故宫内经营哪些产品、满足哪些顾客需求、提供的商品应代表怎样的故宫特色——这些问题都需要考虑。预计今年上半年，全部方案将向社会公布。

　　（综合《北京晨报》、《北京青年报》等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