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芙蓉

　　■文/云想霓裳

　　北京的一场雪，来得没有预兆，不由分说地扑簌了一天地的洁白。

　　抵达的时候是早晨，前门的太阳照得我们格外兴奋。大伙都说喜欢这样的天气，大冬天里感受着骄阳的明光，人却冻得神清气爽。

　　雪是夜里下的，悄然得有些猝不及防。睁开眼，世界就变了。

　　凯歌、荪荪、毛毛、阿铁、老高、小梅、菲菲和我，一行八人，统统穿着单薄的职业装走着不到100米的雪路去主楼开会。会议厅的暖气很暖和，我们却流连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质感，趁不备抓把雪就往别人的脖子里送，然后打闹成一片混乱。

　　5年了，来来往往北京，这是我们头一回遭遇下雪天。对于北京的感情，我因丰富而变得略微敏感，欣赏突如其来的雪，我快乐的同时又隐隐地不安。

　　雪停的那个晚上我收到凯歌的短信，字数寥寥，看似波澜不惊，告诉我赵辞职了。他用了省略号，我深知那无法表达的含义。

　　我很冷静地转告了荪荪、毛毛、阿铁、老高、小梅和菲菲。当时我们刚刚离开望京大厦，在望花路上闲庭信步一般地溜达，忽然间，咯吱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树丫上好像有些残雪被沉默抖落了下来。

　　荪荪说去吃饭吧，眼见不深的巷子里有一家名字很秀丽的饭店———巴蜀芙蓉。大伙坐定后我给凯歌回了信息：把赵叫来吧，大伙想和他告别。

　　巴蜀芙蓉的环境非常好，那种温馨，令沉默毫不空乏，昏黄的灯光里充满了往事的味道。如果不是往事，我们一群亲密的朋友会和平日无数次的相聚一样，轻松、调侃、打骂无忌、没心没肺地说一大堆不着边的话。

　　如果没有赵，我们这群人不会相遇，也不会这般地要好，往事历历，打翻了每一个人心中的五味瓶。我们曾无数次地缅怀和他一起走过的光辉岁月；我们曾无数次地感慨为什么世俗将一个如此亲昵的朋友改变得如此遥远；我们曾无数次地由他而感悟决不让职场的倾轧毁灭人与人之间简单美好……关于他，我们伤过、气过、怨过、怀念过，我们从刚开始喊他“赵哥”到后来生分地喊他“赵总”，他存在于我们的工作生活，因为他，我们的内心压抑而踏实。

　　其实没有大是大非，也没有恩怨情仇。这是一个充满竞争模糊概念的商业社会，说淡泊名利很虚伪。只是在一切都将瓦解的时候才了解缘分是不能清除的，我们无法忘却我们曾经和赵是朋友。

　　那一夜在巴蜀芙蓉，酒很烈，菜很辣，搅翻了郁结许久的芥蒂。赵说这是他吃过的最牛、最够味儿的川菜，我们依旧辣味相投，个个是嗜辣如命的性情中人。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告别是一种豪迈，醉意里用拥抱作别，猛烈的肢体语言打碎了数只餐具。老板是一个英俊小伙子，坚持不需要我们赔偿，还很阳光地笑着拍了一下赵的肩膀，说，悠着点，哥们儿。

　　我一定会铭记这个夜晚：窗外的雪洁净了友情的六根，窗内，一朵芙蓉从拥抱的池塘里绽放，那么天然无垢，那么清新出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