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之间

　　◆林大鸟

　　春运还没有开始，各地铁路警察查获高价倒卖火车票窝点的新闻就不时见诸报上。全国各大城市都绷紧了神经，仿佛是要打一场大仗。

　　美国投资家罗杰斯看到申请开户的新股民拥入证券公司，就断言中国的股市不正常，他真是个老外！如果看到春运盛况，他岂不该断言中国整个国家都不正常了？——今年春运短短40天内，全国道路旅客运输量预计将达19.7亿人次！

　　约有2亿人从农村到城市里谋生。跨省流动的劳动力中，90%来自中西部，82%流向东部地区。巨大的人流，表面上反映的是巨大的运输能力，实际上折射出城乡、东西部之间的发展鸿沟。

　　铁路已经提速了五次，第六次指日可待，从北京到上海、西安将不过六七小时。这个国家有近150个民用机场，高速公路像章鱼的八爪一样四下扩张……因为有了如此发达的交通，人们不难想到这样一幅情景：一个多么自由无碍的市场，人、金钱和货物在高速中闪转腾挪，炒房团可以流窜各地，买下一套又一套商品房，囤积居奇。

　　事实上这个市场并非如此自由无碍，甚至很难说它是一个充分发育的、统一的市场。十几年前，北京10块钱一碗的拌面没几片肉，在西安以西，新鲜喷香的一大碗，面经抖，肉实在，不超过人民币2元。青海铁路沿线还能吃到5分钱一碗的面条。今天，温州的牛肉面价格仍是西宁的4倍，甚至是重庆的3.2倍——重庆，这可是地处中西部的直辖市，人口逾3000万，有机场，有长江，已有4条高速公路、6条在建高速公路、8条铁路线。“长江口的上海，有着近百家的麦当劳和近50家的星巴克；而长江上游的大城市重庆，两者分店的数目皆不到上海的三分之一。”

　　改革开放20多年，风气不可谓保守，而可谓开放，但国土之内依然是相当闭塞，以至有此（或许是）人类历史上一国大陆之内最大的地区差异。造成地区与地区之间封闭的，除了地理因素，更有历史和制度这些软因素。房产龙头企业万科号称全国布局，其实它很难也无意进入400毫米等降水量线以西，与其说是地区发展的巨大差异使然，还不如说是造成这种巨大差异的封闭性使然。

　　唐德刚先生论中国近现代史，谓晚清以降，在西方文明挑战之下，中国被迫从中古东方式的社会形态转向现代西方式的社会形态，这个转型期的瓶颈好比“历史的三峡”，充满漩涡和迴流，千辛万难。一旦通过，就可扬帆直下，随大江东去，进入海阔天空的太平洋了。

　　封闭性所导致的东西一线之差，也正如这么一个三峡，进退不易，更决定了今日之诸多现象，孕育着巨大的发展潜力，也暗藏着可能的危机。突破这种封闭性，建设一个统一、自由的市场，对于国家之稳定繁荣，对于经济的持续发展，具有无论如何高估均不为过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