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手吃饭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2月01日09:15 上海青年报

  文/虹影

  我的右手心生有一黑痣。有人说我终生得靠这手吃饭。果不其然。

  于是命中注定爬格生涯;至于怎么将字排得像模像样,活像一篇小说,甚至像一首诗,而且排得让读者多瞅几眼,与其说靠才气,不如说靠运气。

  从20世纪80年代初起,我就靠卖文为生。那时好高骛远,爱做分行游戏,爱在劣质酒中找灵感,用过好几个花花草草的笔名。那真是个诗人的好时光!发表二三首小诗就可有滋有味地过一个月。没钱的时候,灵感还又多又好,饥饿的胃里冒的声音全是佳句。实在紧要时,肯借钱给诗人的人,那时候还有那么几个。

  记得第一次稿费30元,和一个女友,跑去烫火锅,大热天,边吃边背诗。一个晚上,才六元。现在六元钱,打个水漂都不值。

  从小家里人多,地小,写字常常就蹲在地上,有时趴在石头上。那时候做梦,也盼望能有一张桌子,一个属于我一人的房间。

  在国外游荡的作家喜欢比谁换过多少床,有上百的,有几个大诗人近三百。我换过的桌子可能比他们的床还多,在那些不安定的年代,吃了上顿,下顿就得想办法,那时,我换过的桌子真多。那些桌子,结局皆不怎么如意。

  在伦敦安下家,我终于有了自己的桌子和房间,这年我已经29岁。

  生活就这样,不少人羡慕我,说我有丈夫养,不愁在国外谋生之苦。我当然是睁着眼睛找丈夫,满世界男人里挑,挑得太小心过分,如挑字,惹来坏名声,挑心肠慈悲,挑有学识又非书呆子。恰好撞上他有份终生大学教职,又怜惜我和我写的字。在我看来,是老天可怜我,惟一的一次,好运的光环掉在了我头上。

  总觉得书桌得之不易,更何况我从来都不肯做一个寄生虫,不过我惟一会做的事只是写字。每日必坐在桌前,窗外有三棵老树,有奇怪的鸟光顾,想以特殊的吟唱引起我的注意,这时流泻在手下的字会禁不住跳动。有时,月亮在白日就出现了,书房里的音乐已经一周不变地重复着同一个曲子,我穿睡衣睡裤,葡萄酒快喝到瓶底时,我就知道天快亮了。

  我的书桌上必然有一个镜子,我看着自己的眼睛,故事中已经淡掉的图像,还在里面走马灯似的打圈。但在这样的昏暗中终究我可以自豪,我是在靠写字养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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