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名湖北农民工2006年的“洋打工”劫难

　　记者王德华

　　拿着旅游签证在国外非法务工，一到工地护照就被收走了，不能离开工地半步。工作时间“两头见星星”，吃不饱，经常饿得眼冒金星。

　　有的人被打掉5颗牙，有的人病了没钱买药，喝自己的尿。晚上零下10多度，无法入睡，不少人得了风湿。

　　这是鄂州、黄冈两地87名农民在哈萨克斯坦打工的非人遭遇。万幸的是，他们平安回家了。

　　春节到了，他们的血汗工钱却被组织者拖欠着……

　　平安回家却拿不到血汗工钱 87名农民持旅游签证出国打工 没钱治病喝自己的尿

　　危险的起点

　　87名农民持旅游签证出国打工

　　2006年春节过后，一条出国到哈萨克斯坦打工的消息在鄂州流传，组织者是原鄂州某行政部门下属公司的经理陈进、鄂州市农村经济管理局正科级干部饶海池。

　　53岁的王友刚闻讯，打听到陈进的一位亲戚住在鄂州市西山街办梁新屋村，他便托同住此村的妹妹打探详情，得知“确有其事，技工月薪3500元”。王友刚认为值得一干。

　　这条出国淘金的消息也传到了与鄂州隔江相望的黄冈市。团风县的何更生对记者说，他当时听到的消息是“鄂州老板陈进在哈萨克斯坦承接了大工程，需要大量建筑工，工资比较高”，他托朋友找陈进帮忙“一定要把我带出国”。

　　鄂州市沼山人熊友生则告诉记者，他刚听到这条出国打工信息时有些疑虑，但转念想“饶海池是机关干部，有正规单位，肯定不会骗人”，于是他也报了名。

　　记者看到熊友生与陈进签订的一份劳务合同。甲方陈进称，在哈萨克斯坦承接了中方老板投资的砖厂和土建工程，要招收劳工。乙方熊友生承担出国护照、签证、交通费等费用共2000元，不足部分由甲方支付。甲方确保乙方每月最低工资不低于3500元，工作期间因天气和材料等原因不能正常工作的，甲方付乙方每天100元。合同有效期一年，签订日期是2006年3月23日。

　　据了解，鄂州、黄冈两地共96位农民工与陈进签订了这样的合同。2006年4月下旬，他们坐火车到了新疆的霍尔果斯，这里是中国通往哈萨克斯坦的边境口岸。陈进租下房子，让农民工住下，说是等待哈萨克斯坦驻中国大使馆办理签证。

　　不料，这一住就是两个月。6月下旬，签证总算办下来。王友刚回忆说，他当时看到发给自己的签证并不是劳务签证，而是商务旅游签证，有效期最长只有20天。他质问陈进，拿着商务旅游签证出国打工不是违法吗？陈进回答说办商务旅游签证便宜些，出国后你只管做事，老板会办手续的。

　　6月22日，王友刚等87人终于出关了，其他人因签证没办下来只得打道回府。

　　非人的遭遇

　　没钱治病喝自己的尿

　　农民工告诉记者，到了哈萨克斯坦，有39人被带到阿拉木图搞建筑，分散在3个工地。这些工程由一家中哈合资公司承包，公司的股东是3个哈国人和4个中国人。

　　1972年出生的岑小明介绍，护照发到手里不到一个小时就被收走了，说是续签。没有护照，他们在工地不能出门，吃喝拉撒都在工地院子里，连牙膏等生活用品都得由别人代买。

　　哈萨克斯坦太阳升得早，早上6点天就亮了，而晚上9点多还有太阳，直到11点天才完全黑下来。他们一天要干12小时，后来工人们实在受不了提出抗议，每天工作时间才改成10个小时。伙食很差，吃的“狼饼”又酸又咸，难以下咽。每天只有一盘生包菜，没有油盐。

　　张炎青是浠水县巴河人，说起在哈萨克斯坦的遭遇，他满腔悲愤地说，出国时陈进称有医疗保险，实际上是骗人的。出国3个月后，他胃部大出血，睡在地下室里疼得打滚，他给在另一工地的陈进打电话，不知什么原因，陈进没接。病到第5天，房东看不下去了，带他到附近医院看病，开了一点药。直到现在，张炎青的身体还没有恢复。

　　由于没有办劳务签订，他们在哈国属于非法劳工，即使在劳动时间也要防备警察突然检查。有时警察来了，哈萨克斯坦的监工命令他们跑出去躲起来，不出去就打。鄂州3个工人不愿躲，被监工打得昏过去，其中一人门牙被打掉5颗。一位姓邵的工人被打得在地上动弹不得，却又不能到医院看病。听说尿可以治内伤，他就自己拉尿自己喝。

　　4个月后，岑小明和张炎青等13人被当地警察捉住，后来被当地法院判刑10天，身上仅有的一点钱财被狱警搜走。10天后，他们被遣送回国。

　　王友刚等48人在一家砖厂干活，离霍尔果斯口岸有160多公里。他们称，出国的当晚就到了工地，护照被一名叫土特力的哈国人收走。没有护照，工人们不能出工地，老板给什么吃什么。如果不干活还不给吃的。陈进在这家砖厂工地上开车。

　　他们向记者这样介绍：每天吃的都是土豆、包菜、洋葱头，油有苦味，炒什么菜都是苦的，米煮不熟。实在饿得不行了，有人偷偷到树林里拾野蘑菇，有人到河里捉泥鳅，有人到地里拾白菜帮子。

　　住的是工棚，睡在水泥地上，地上铺了三合板。9月末，哈萨克斯坦就很冷了，零下17度左右，屋里没有暖气，他们每人都只带了一床被子，实在太冷睡不着，一般是两个人睡一床，晚上相互抱着腿取暖。王友刚一个人睡，一床被子一半垫一半盖。冻得缩成一团，膝盖抱在胸前，但还是整晚睡不着，第二天照常上班。60岁的老姜冻得流清鼻涕，结冰后有筷子长，但他不敢动，怕把鼻子扯掉了。不少人患上风湿病。砖厂的土质含沙量大，鹅卵石多，草多，产量上不去。刚开始每天工作12小时，老板定的工作时间是“两头见星星”，因工人抗议才改为每天10个小时。由于营养不足，不少人工作时经常饿得眼冒金花。

　　不妙的结局

　　平安回家却拿不到血汗工钱

　　2006年11月，来自黄冈的一名工人向其在中科院工作的哥哥反映在哈萨克斯坦的遭遇，其哥迅速向中国外交部求助。不久，当地有警察到工地调查，当地法院以非法劳务名义，将工人们抓去判刑，但只有3个人象征性地关了2天。

　　2006年12月1日，王友刚等48人被哈方警察塞进一辆罐车。经过8个小时的颠簸，历经磨难的工人们终于踏上了国土。工人们说，在霍尔果斯口岸见到中国国旗时，不少人哭了起来。

　　据民工们反映，陈进在签合同时承诺每月发放一次工资，在鄂州市农村经济管理局领取，但他们除了在工地上预领了400到500美元外，工资至今没有结清，按合同算，陈进还拖欠每个工人约一万元（人民币）。

　　由于生活极度艰苦，工人们预支的工钱几乎都花完，很多人主要是用于购买昂贵的风湿药，不少人连回家的路费也没有。

　　回家的农民工多次找陈进、饶海池讨要工钱未果。2月6日，鄂州市有关部门组织饶海池、陈进与民工代表协商工资问题。当天，鄂州市农经局宣布饶海池停职，直到把工人工资结清。饶海池表示，想办法尽快把工人工资结清，但陈进没有表态。据悉，鄂州市公安机关已介入调查。

　　[资料链接]出国务工四招规避风险

　　据新华社电

　　近年来，出国劳务纠纷频出.外出务工人员投诉焦点主要集中在涉嫌诈骗，出国后无劳可务、被抓遣返、工资拖欠、工伤理赔难等。

　　国内非法中介骗取出国务工者的手段有：片面宣传国外的高薪、从事非法劳务项目收取费用、假借有权进行劳务输出的公司招工、以短期学习培训的名义骗取签证等；国外非法中介常用的伎俩有：捏造项目骗取中介费、伪造“短期受雇工作准证”、让中国工人以旅游签证出境、打黑工或无劳可务等。

　　面对非法中介的种种陷阱，出国务工者应该谨慎小心，可以用以下四招最大限度规避风险。

　　第一，选择正规中介机构，并进行实地查看。验证机构的合法性，劳务人员可实地查看该机构是否具有劳动和社会保障部核发的《境外就业中介机构经营许可证》和工商部门颁发的《营业执照》，其经营范围是否包括境外劳务输出，并要求中介机构负责人出示缴纳有关备用金的发票等。到正规的中介办理境外就业手续，一旦中介因自己的缘故给中介对象带来麻烦或造成损失的，有关部门可以依法动用其在指定银行缴纳的备用金，用于赔偿中介对象损失。

　　第二，在选择出国项目时，一定要结合自身的身体素质和技能来定。如果劳务人员盲目选择项目出国后，因为身体吃不消或是技能达不到国外雇主的要求，一切损失就只能由自身来承担。患有慢性疾病者最好不要出国就业。

　　第三，出国务工前，一定要签订境外就业合同。合同中必须包括工作地点、待遇、违反

劳动合同应承担的责任、伤亡事故处理等重大问题。签好合同后，劳务人员必须保存好合同。一旦出现纠纷，合同就是维护其自身合法权益的重要依据。

　　第四，出国劳务人员千万不要以旅游签证和商务签证的形式出国。旅游签证和商务签证与务工签证有着很大的不同。简单来说，旅游签证和商务签证根本不具有出国打工的资格。持有以上两种签证的出国人员，如果违反规定打工，就会被遣返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