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的距离

　　■何玉铉

　　棋牌室人声鼎费，烟雾腾腾。女人四下张望，在最角落那一桌，看到了男人。男人刚和了牌，左右开弓地收钱找钱，动作麻利娴熟。女人侧着身子，挤到男人身边，看到男人眉飞色舞，连眼睛里都写满自足。

　　女人敲了敲男人的肩，说：“陪我去医院，我不舒服。”男人转过头，仿佛吃了一惊，很长的一段烟灰忽地惮落了，说：“等我搓好这局。”自动麻将机好象出了故障，咯咯嚓嚓地响着，就是不见牌抬上来。女人幽幽地看了男人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径直出了棋牌室。

　　秋日的阳光还很炽人，女人一眨眼，落下了两滴泪。女人看了看太阳，再眨眼，又是两滴泪。

　　医院门口，女人碰上了的老同学，她已经是一名副主任医师。老同学像学生时代那样兴奋，拉着她的手，说：“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女人说：“我来看病。”老同学推了她一把，嗔怪着说：“哈，甭骗我。就你这胆，敢一个人上医院？”女人说：“我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不舒服。”同旱吃力地用手比划着。老同学说：“哟，还七病八灾的样子。”手机响了，女人一看号码，是男人，就没接，任凭它响得歇斯底里。

　　“那先去内科吧！”老同学说，然后熟门熟路地在前面带路。手机又响，女人看一眼号码，刚想接起，铃声嘎然而止。医生听完女人的陈述，说：“先吃点药，明天早上来做彩超。”老同学送女人出来，问：“他呢！”“他……”女人顿了顿，说：“他出差。”老同学“嗯”了一声，听上去意味深长。

　　女人到家的时候，天快黑了，厨房里还是冰冷一片。女人插上电饭煲，开始做菜，红烧鱼，炒青菜。手机“嘀”了一声，是一条短消息———晚饭不来吃了。女人没有食欲，草草叭了几口，收了碗。

　　无心上网，无心做事，女人早早地上了床。看到枕头的两只鸳鸯面对面，心贴心，没有距离。它和它，像当年的他和她吗?当年，女人有一点头痛脑热，男人就紧张，反复地催促上医院，反复地叮嘱吃药。曾经的同心同德堕变为同床异梦，似乎没有证兆。女人含着泪似乎睡着了，竟然没有梦。

　　很亮的床头灯，女人惊醒。听到男人在窸哩索落地点钞票，女人没有睁眼，也没有动弹。男人拍拍她的脸，说：“医生怎么说？”女人假装不经心地翻了个身，将身子转过去。男人关了灯，也将背朝着她，不久就是鼾声一片。女人的背后是男人宽厚的背。只是，她不再留恋。男人的背后是她冷冷的背。只是，她不能再倚靠。女人的泪水又来了，任凭它流入了耳朵。

　　女人知道，这转身的距离，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