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峰”的N次交锋

　　痛定思痛，南岳人在衡山一次次痛苦的呻吟中渐渐觉醒，他们开始在旅游发展与资源保护之间寻求解决之道，向违规建筑发起一次又一次“冲锋”。虽然均以失败告终，但他们并没有放弃，而是不断总结经验教训，并力图找到全面整治的最佳时机。

　　第一次交锋

　　强制拆除雷声大雨点小

　　在衡山上大兴土木建宾馆不仅让当地老百姓不满，一些政府官员、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也感到气愤和忧心。他们曾数次出面干涉，向上级有关部门反映，“但每次都如石沉大海，而地方政府部门也是敢怒不敢言，”一名退休老干部说。2002年，他们将衡山的情况反映给了新华社，新华社记者赶赴衡山深入调查后

　　进行了详尽报道。

　　报道引起了上级有关部门领导的高度重视。时任国务院总理的朱钅容基当即作出“重新规划，重振山河”的重要批示。不久，朱钅容基亲临衡山视察，要求当地政府部门尽快彻底整治衡山景区环境。同年7月，南岳正式拉开衡山核心景区环境整治工作。

　　“在那次整治工作中，虽然强拆了部分违章建筑，但大量‘有背景’的建筑仍巍然不动，”一名参与了那次整治工作的政府工作人员回忆说，在强拆一些个体门面时，有的个体户质问政府：“你们有本事就连那些大宾馆一起拆啊！你们是欺软怕硬！”老百姓说得没错，在那些有权有钱的职能部门面前，南岳区政府确实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后来，由于压力和阻力太大，那次所谓规模空前的整治工作在强拆一些“小违建”后被迫停下来。在接下来的数年间，政府也间断性地对衡山环境进行了小规模整治，但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幸运的是，整治遏止住了继续恶性开发的势头。

　　南岳区政府唐副区长承认，光靠南岳区、衡阳市的力量是难以完成衡山核心景区环境整治任务的，因为他们毕竟势单力薄。尽管如此，南岳区政府的每一届领导班子都没放弃。

　　第二次交锋

　　上级施压拆迁被迫中断

　　“全面爆破衡山核心景区宾馆最大的阻力不是当地老百姓，而是那些利益集团（宾馆所有者）。”当地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退休干部说，这些利益集团不仅有钱有权，与一些决策者或政府部门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不排除有利益关系。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博弈中，与其说是违规建筑与政府的对抗，不如说是利益集团之间的明争暗斗。”这名退休干部回忆说，在2003年的一次违建拆迁中，当地政府决定对省上某部门的宾馆进行强拆。消息一出，不仅该部门的有关负责人站出来大吵大闹坚决不拆，就连省、市的一些领导也纷纷出马，给当地政府施压，希望给这家宾馆一点时间。“最后，在上级政府部门的干预下，那次拆迁工作被迫中断。”

　　“难道就没有人敢顶着压力拆迁吗？你们毕竟是依法办事。”记者追问。“没人敢！那样做不仅会得罪上级领导，还要得罪上级有关部门，以后的很多事情就不好办了。比如，你得罪了财政局，以后拨款怎么办？你得罪了电力局，人家不给你供电怎么办？”这名退休干部轻轻叹息。

　　当地一名政协委员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称，那些宾馆处心积虑进行抗拒的背后还隐藏着“利益链条”和“政绩”。“记得当年众多部门到衡山建房时，一些部门领导在落成典礼上讲话称‘这不仅是本单位的一件大喜事，也是为衡山的旅游发展做贡献嘛’。他们大搞政绩的同时，谁又能保证他们没有捞到好处呢？这也是每次整治工作半途而废的原因之一吧。”

　　第三次交锋

　　副省长挂帅整治大铺开

　　去年6月，衡山核心景区环境整治工作再次列入南岳区政府的主要工作，他们一面对衡山核心景区的楼堂馆所进行调查摸底，一面紧急向湖南省政府打报告，同时争取建设部的支持。

　　让南岳人真正看到曙光是去年12月25日。经多方努力，湖南省委常委、副省长徐宪平带领省发改委、财政、建设、国土等多部门领导亲临南岳，进行现场办公。回忆当天的情景，南岳区副区长彭旭峰仍有些激动，“会上，徐副省长当即拍板，衡山的环境必须整治，省市区各部门必须支持。”

　　当天，衡山拆迁整治工作领导小组成立，徐宪平任组长，同时确定了“谁家孩子谁家抱”的拆迁原则，省市区有关部门的房子自行拆除，不给任何补偿，南岳区政府由此可节约资金9000多万元。同时，南岳区还争取了政府拨款3000万，银行贷款7000万元，基本解决了拆迁安置费用。

　　省长现场办公会之后不久，经精心准备，衡山核心景区环境整治工作在经历了漫长5年后终于得以全面铺开。

　　阻力依旧拆迁仍然艰难

　　有了上级政府的支持，南岳区政府加大了整治力度。他们一面研究制定衡山核心景区环境整治方案，一面加大宣传力度，让衡山核心景区楼堂馆所的所有人提前作好心理准备。

　　然而，就在政府发出将全面拆除景区宾馆、酒店的消息后不久，来自各方的压力和阻力接踵而至，有托关系说情的，有放出大话坚决不拆的，也有要求不给补偿就不拆的，还有的甚至以权压人。晨曦宾馆与核心景点上封寺仅一墙之隔，牌子虽然收了，宾馆前台拆了，舞厅、餐厅也歇业了，但留守工作人员仍坚称：“我们这里是电视台的办公场所，他们是不敢拆迁的，因此我们这里还是可以住宿的。”

　　位于福严寺景点的明苑宾馆是湖南省电力局修建的，本报记者在调查采访时，该宾馆一名管理人员放出话来：“修得好好的干吗要拆？我们就是不拆，他们真要强行拆迁的话，我们就断衡山的电！”拆迁整治工作的难度可见一斑。

　　面对阻力南岳决不手软

　　面对种种阻力和压力，南岳人的回答掷地有声：“他们发泄不满可以理解，但拆迁工作必须进行下去，那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南岳区有关官员介绍，在确定了必须拆除的楼堂馆所后，他们决定先拿区里面的宾馆开刀，并在春节前对8家宾馆率先实施爆破拆除。同时，他们还拟定了“六先六后”的拆迁步骤，即“先非法后合法、先公产后私产、先中心后边远、先区市后省部属、先经营性的后功能性的、先党员干部后普通村（居）民”。

　　为让拆迁工作尽快圆满完成，南岳区政府还专门制定了环境整治奖罚措施，对景区环境整治工作奖优罚劣，以调动各级各部门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如果哪家宾馆拒绝在规定期限内自行拆除的话，我们将依法予以强制拆除，决不留情！”南岳区委书记刘丽华说。

　　整“峰”之外，还须整风

　　□戴求兵

　　南岳衡山“整峰行动”是一场“返朴归真”的整治行动，更是一场主持正义、倡导科学发展的正义之战；是对落后发展观念的叫板，更是对权大于法的挑战。

　　然而，光有暴风骤雨式的整治行动恐怕还不够。治标不如治本，只有标本兼治，找出导致衡山“人工化、城市化、商业化”背后的深刻原因，揪出隐藏在宾馆酒楼林立背后的“黑手”，对症下药予以根治，方为上策。整“峰”之外，还须整风。

　　要整经济短视之风。林立在衡山的宾馆酒楼，无疑是靠山吃山、“发挥资源优势”的产物，攫取式地开发必然导致“山穷水尽”的局面。一些部门和个人被短期经济利益遮住了眼，是到该清醒和反省的时候了。

　　要整权力滥用之风。按理说，建有宾馆的20多个部门，其职责与南岳联系不大。如公安、电力、交通等部门，各行其责就是了。但作为旅游名山，不能没有电、没有路、没有安全保障，这些是一些职能部门的“权力范围”，于是就有了权力寻租的空间。权力失范和缺乏监督制约的权力行使，是整“峰”行动不可不整的歪风。

　　要整形式主义之风。不可否认，那些林立在南岳的楼堂馆所，一定程度上也是一道特别的风景线。自然风光配上人文景观，就成为一些领导报告中铿锵有力的“招商引资项目”和“重点、骨干财源”。领导们捞取了政绩虚名，而当地群众却未必得到实惠。说到底，那些楼堂馆所不过是一些面子工程、形象工程和政绩工程。

　　要整奢侈浮华之风。可以想见，在南岳建楼堂馆所的成本一定不菲。高造价、高成本、高消费背后，昭示着一种豪华、一种奢靡、一种浮躁。而亏损宾馆、酒店的另一重要功用却是供本单位开会、干部疗养和休闲度假，亏空了国家，享受了个人。（作者系湖南邵阳市公务员）

　　【特别提醒】拆迁爆破后如何善后？宾馆爆破后是否会影响游客的接待质量？“一建一炸”都是浪费和破坏吗？衡山今后的保护工作将如何展开？敬请关注本报明日报道。

　　特派记者庞山岚湖南衡山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