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录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3月25日09:08 南方日报

  人海一瞥

  魏雅华

  这笔欠费我还是要还的,只要我有能力,我一定会还的,否则我的良心不会饶恕我。可就是还了,我的信用还是有污点的,而且是“恶意欠费”

  从电视台的演播厅录制完节目出来,都快两点了,该节目编导执意要请我吃饭,并说这是工作餐。推辞不过,我俩终于进了电视台隔壁的一家回民餐厅。要了几个菜,两瓶啤酒,吃了起来。

  编导很年轻,光彩照人。我问她:你是什么地方人?她说:我是新疆人。

  我忙问:您是回民,或是维族吗?

  她说:不是,我是哈萨克斯坦人。她是个哈萨克斯坦族的姑娘,怪不得有高鼻子,黄眼睛,白皮肤,长得真洋气。

  几杯酒下肚,她的脸上飞起朵红云,话也多了起来。她说:魏老师,有件事,我做得很不好,常常让我觉得非常歉疚。

  说这话的时候,让我吃惊的是,她那双秋波滟潋的眼里,似有泪光晶莹。

  她说:说这事,都有七八年了吧。那年,我刚从西北大学中文系毕业,被招聘到一家报社工作。我知道她说的那家报纸,那是家很不景气的小报。

  她说:那时候,我一个月不过挣100多块钱。尽管那时候手机很贵,因工作需要,我还是咬咬牙,东拼西凑地弄了3000多元,买了部手机,花光了我仅有的一点可怜的积蓄,还背了债。可用了没多久,手机让小偷给偷了。我那时候没经验,也不知道该赶紧去办停机手续。结果可想而知,过了俩月,话费单来了,那小偷拿着偷来的手机狂打长话,单上欠费两三千元。我几乎晕了。我一个月才挣100多块钱,刚够吃饭的。买手机举的债还欠着呢。我拿什么还?记者又离不开电话,好在那时候还用传呼,传呼机便宜,我借了别人的身份证,办了个传呼对付用着。这一用就用了好几年。可我想,欠电信局的钱总得还呀,虽说那是小偷打的电话。这是我一块心病。我是个欠了别人的钱,就睡不着觉的人。

  她说的这一切,我都懂。

  她说:可我到电信局一查账,又吓一跳,我的欠费单上,加上滞纳金,都过了5000元了。虽说我的工资也从100多元涨到了600多元,我一个月省吃俭用能节余100多元,可5000元够我狠狠地攒5年的,我还是缴不起啊。现在,我的欠费单上只怕都过了1万元了,基数越大涨得越快。虽说我的工资现在名义上也已经涨到了1500元,可实际上我根本拿不到这么多,电视台实行制片人制度,外出采访不报路费、差旅费。1500元一吃一喝就花光了。还有,别的编导跟摄像是三七分账、四六分账,我心软,我跟摄像是五五分账。我像是拿自己的牙咬自己的鼻子,总也够不着。这笔欠费我还是还不起。

  我问:你结婚了吗?让你老公还呀。

  她说:男友还不知在哪呢。

  我奇怪地问:你多大了?

  她说:整30了。我不想结婚,人家都说,你瞧那“婚”字是怎么写的,女人发了昏才结婚。

  我叹道:老天爷,电视台这么好的姑娘都不结婚,难怪每年都有小伙子从南京长江大桥上跳江,都是让你们给害的。这话不幽默,没能把她逗笑。

  她接着忏悔说:这笔欠费我还是要还的,只要我有能力,我一定会还的,否则我的良心不会饶恕我。可就是还了,我的信用还是有污点的,而且是“恶意欠费”。这污点是擦不掉的。我惟一能得到的,是自己灵魂的净化。

  我俩相对无言,她那双美丽得让人心旌摇曳的眼里,真的泪光晶莹。两瓶酒都空了,我俩都不胜酒力。

  本版插图/张旭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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