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丈夫 坏爸爸

　　沿着318国道入甘孜，一过二郎山隧道，盆地里满眼的绿色就渐渐隐去，春天也随着海拔的升高越来越遥远。一翻过折多山，汽车开始在凹凸不平的国道上颠簸，两小时之后，还沉睡在冬季里的新都桥就扑面而来：低矮的灌木、干枯的苔藓、兀自挺拔的白杨、没有任何阻挡的大风和强烈的紫外线，牦牛在近乎荒原的山头上艰难地寻找可以下咽的植物。

　　驱车9个多小时，为的就是在这个完全没有醒来的“摄影天堂”找到一个和摄影完全不相干的监狱民警，一个在甘孜监狱扎根15年、被评为“全国优秀监狱人民警察”、“四川省监狱系统十佳民警”的基层民警。来之前就知道，人们对他毁誉参半：好狱警、坏爸爸、“鬼”丈夫。

　　好狱警

　　采访同事们善意“批斗”

　　位于青藏高原东部、海拔3500米、空气含氧量仅盆地内的60%、年最低气温零下32度，昼夜温差可达20多度，新都桥虽有着“摄影天堂”之美，但恶劣的气候让很多人仅仅将它当作挑战自我的旅行驿站而不敢长期居住。

　　甘孜监狱是新都桥镇最大的“单位”，在镇子集市的尽头就是古柏荣供职的甘孜监狱四监区。这个监区的另一个名字是新都桥页岩砖厂，以生产页岩砖作为服刑人员的劳动改造项目。

　　汽车转进一个布着电网的围墙里，整个冬天没有雨水，新都桥裸露的土地一遇风就尘土飞扬。尘土中模模糊糊走来一个警服笔挺的男子，模糊中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古柏荣。”待风稍停，记者才看清了这男子的面容：黑红的皮肤、脸颊处的“高原红”已经泛黑、双眼微带血丝，眼睛和牙在整个面容上衬得尤其白皙，笔挺的警服显然是因为记者来访而紧急换上，但上面已经出现了几道砖痕。

　　当古柏荣把记者迎进休息室，洋瓷碗里已经冷掉的饭菜文丝未动，“老古，你忘记吃饭了啊？”一旁的监狱政治处副主任庞先怀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事了，“中午突然有点事情，饭打来了都忘记吃了。”古柏荣不好意思地把饭碗收拾了起来，而当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这一幕之后，同事们都开始数落古柏荣的种种不是：有家不回、有饭不吃、有娃不养。而对于同事的这些指责，古柏荣并没有想要申辩，陪着笑脸迎合：“是是，我知错。”

　　“鬼”丈夫

　　深夜“兵马俑”闯进家里

　　从四监区到甘孜监狱为干警提供的工作住房，步行只需15分钟，可对于古柏荣来说，家，就像远在十万八千里一般。古柏荣的妻子邱筠是监狱医院的护士长，单位离工作住房也就50米左右。可夫妻俩却总是要隔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一次面，因为古柏荣经常都是住在监区里的休息室里。

　　从2002年第四监区建成后至今，古柏荣就一直住在监区里的两层楼里。而他楼下就是服刑人员的寝室，被同事们戏称为“睡在火山口、炸药库上”。“我们最怕的就是晚上电话突然响起，或者听到警报声”，甘孜监狱副监狱长李远康说，因为监区内干警有限，不少又是新来的同志，古柏荣担心监区出现突然情况来不急解决，索性就天天住在了那里。

　　妻子邱筠说，古柏荣每次回家都是为换衣服，因为经常在监区内的砖厂工作，灰尘太大，一个星期下来，一套衣服基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穿出门还是深蓝色的警服，回来时已经是灰白色的工作服，而脸上的尘土更不用说，“晚上九十点，突然一个只剩眼珠在转的‘兵马俑’出现在面前，怎么会不吓一跳，每次回家都弄得像个‘鬼’。”除此以外，古柏荣回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自己已经病得不得不休息了。每到感冒得坚持不下去了，就会半夜回家来，让当护士的妻子为自己输液打针。

　　几年来，过着独居生活，妻子邱筠也由当初的抱怨变成了理解。结婚9年来，他们从来没有一起出去玩过，就连上街买菜，古柏荣都从没陪妻子去过。

　　“坏”爸爸

　　天伦在儿子闪躲中隐痛

　　“从警校毕业后我就被分配到了甘孜监狱，今年正好15年。”从毛头小子到久为人父，15年时间里，古柏荣在完全陌生的新都桥结婚生子，但这些常人们的“人生大事”却一点没有影响到古柏荣。

　　甘孜监狱地处藏区，学校多是藏文小学，以汉族居多的干警职工一般都会将孩子送回老家或者就近的康定、泸定上学，由父母或亲戚照管。孩子也就像候鸟一样：放假了，就来到父母身边，开学又回去。古柏荣的孩子也如此，从小到大一直由爷爷奶奶照看。如今，古柏荣的孩子已经6岁，在老家泸定读小学一年级。

　　孩子长这么大，古柏荣和儿子在一起的时间却连一年都不到。娃娃出世刚满40天，他就离开家到龙泉川西监狱工作，当他第二次见到儿子时，儿子已经1岁多了。儿子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成长乐趣在古柏荣那里，却是一点都没享受到。在古柏荣家里，有一本厚厚的影集，里面大部分都是记录这孩子成长的照片。但是，翻遍整本影集，就是看不到古柏荣的影子，甚至连一张全家福也没有。

　　由于长期不在父亲身边，孩子对父亲的感情也很淡薄。暑假里，古柏荣将孩子接到单位上来耍，“我一回家就要抱他，但他就是不让我抱，”因为孩子经常都嫌他满身灰尘，太脏。一想到儿子，想到平常人的天伦之乐，古柏荣的心里便隐隐作痛。

　　□性格探视

　　干工作，要干就要干好

　　甘孜监狱海拔3500米，地处青藏高原的东部，是川内海拔最高的监狱。这里，挺拔的白杨和沉默的大山赋予了古柏荣特别的坚毅。

　　1993年7月，从德阳警校毕业的古柏荣及一位同学被分配到甘孜监狱工作。没几天，因为高原气候的恶劣，古柏荣的同学离开了单位。“干工作，要干就要干好，不干就完全不干”，古柏荣坚持了下去。

　　工作10多年了，古柏荣夫妻住的是单位的工作用房，前两年，单位给职工在邛崃修建生活区，买房需要6万多现金，可古柏荣两人连5万元的存款都没有，只得贷款。而当年那些警校的同学，不少都开公司当经理了，每次路过新都桥都会顺便来看自己，当他们得知古柏荣一个月才1600多元收入时，就会说“你这点钱，我几天就可以挣那么多”，并极力劝古柏荣还是辞职算了。

　　想想妻儿，古柏荣也动摇过，但新都桥开春后的美景和冬天里的严寒都同样让他留念。“钱并不是衡量一个人价值的全部标准，这个工作和这些人才是我的生活，一个作为高原监狱民警的生活。”

　　早报记者周晶晶关义霞摄影向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