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雾都孤儿》：简单的震撼

　　根据文化部网页上的批文所显示，日前在北京、上海、杭州巡演的英国TNT剧团名剧《雾都孤儿》，剧组一行只有7个人，其中5个人是演员，另外2人一个是导演，一个是舞台监督，导演还兼灯光控制。

　　而舞台上的5个演员不仅男女反串，更是一个人平均演绎7个以上的不同角色。《雾都孤儿》的舞美道具用一辆小货车就能拉走，装台只要2个半小时。灯光则不超过40个。

　　这组数据之所以显得极为重要，是因为它证明了英国当代戏剧与中国当代戏剧的巨大差异。这种差异与中国的工业能耗值5倍于日本、7倍于英美一样有着不幸的巧合，观察任何一部中国当代戏剧、特别是国有剧院团的戏，都会毫不意外地发现———中国戏剧的能耗值太高了，动辄数百个灯（包括晚会或演唱会才使用的电脑灯和成像灯）、巨大的景片和实景道具、无数的演员上下串场、再加上真牛真羊真马和真车，一切需要花大钱的、一切可以搬上舞台的真东西，中国戏剧人都在尝试。

　　然而只用极少的资源和极少的人就呈现出来的《雾都孤儿》，在简单的外表之下却以其巨大的戏剧感染力震撼了北京、上海、杭州三地的观众，演员们在众多角色之间转换的强大表演能力、高度拟象化的表演手法幽默而表意直接、没有换场和转景的舞台叙事在庞大的原著情节前毫不费力地穿行，使得这部仅有1小时40分钟的戏细节却无比丰富。

　　如果一定要为这种成功找一个理由，或许是因为TNT剧团没有那么多的资源可供浪费，所以导演和演员把全部的精力都花在了表演和表演手法上。这颇像一位高明的厨师以返璞归真的手法熬了一锅纯浓的鸡汤，而不是用一堆华而不实的调料和精美的金边汤碗端出一锅毫无营养的化学试剂。当前中国戏剧的许多作品则更像是后者，明星、豪华舞美和道具、灯光、各种所谓先锋实验的噱头，等等，惟独戏剧本身、表演和表演手法本身却无迹可寻。

　　我喜欢《雾都孤儿》不独因为它的简洁与智慧，还因为改编手法中厚重的悲悯。小奥利弗·退斯特最终重回了伯爵祖父的身边，然而许许多多的孤儿呢？每个时代、每个国家，都会有些像他、南希、小扒手道奇一样的孩子，他们出生之后便与贫穷、盗窃、犯罪结下不解之缘，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像奥利弗一样重回正常的人生道路。《雾都孤儿》在落幕之前的浓雾中，为这些命运中的孩子们唱响了一曲悲歌。

　　所以你不得不承认，有些情怀是一以贯之的，不媚俗、不追求华丽的舞台、演员和导演尽百分之二百的自身努力，对他人关怀，这些因素常常聚集在一起；而自我吹嘘、浓装粉饰、表演和内涵的虚弱无力、追求虚无飘渺的自我关怀，这些因素也常常聚集在一起。

　　《雾都孤儿》给中国戏剧和观众上了一课，这种课上多了，观众就会有能力对不同戏剧作品的高下立判；文化部、财政部的官员们每年多看看这种戏，就会懂得检讨国有剧院团的创作者们是不是已经营养过剩了。

　　□水晶（北京剧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