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巨无霸的传奇——读《我与兰登书屋》

　　■视野

　　文／黄红丽

　　几乎是一口气读完这本书的。《我与兰登书屋》是已故兰登书屋创始人贝内特·瑟夫的回忆录，30年前已经在美国出版，30年后的今天我读到它，仍觉得受益无穷——因为这确是一本富有真知灼见的好书，是一部生动反映美国20世纪出版业风云变幻的经典，同时也是一部可读性极强的文学回忆录。

　　书中传神地为我们描画了作为杰出的出版家的作者本人的个性风貌。高贵的文学趣味，乐观幽默的性格，丰富的精力和激情，天才的公关技巧，以及善于抓住机遇创造机遇，等等。引进詹姆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这个案例可以见出贝内特作为一个出版家的气度和胆识。1932年，当《尤利西斯》在美国还是一本让人闻之色变的禁书时，贝内特开始运作引进《尤利西斯》。他给乔伊斯一笔数目不菲的预付金，取得了《尤利西斯》的授权。然后安排自己出版社的工作人员故意走私该书，以此在法庭上获得一本贴满英法评论家赞扬《尤利西斯》的书作为证物，从而打赢了官司，使《尤利西斯》在美国顺利出版，为兰登书屋赢得一部超级畅销书。而对“《不肯说话的人》事件”的化解则可见出贝内特处理危机的高超技巧。《不肯说话的人》描写主人公在二战期间为法国地下抵抗运动英勇地完成许多难度很高的使命，在德国被捕后坚贞不屈。然而有人揭发这完全是编造的故事。兰登书屋面临身败名裂的尴尬，贝内特却把厄运变成良机。他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这本书不是纪实作品，而是小说。书名也由《不肯说话的人》改成《话说得太多的人》。结果可想而知，“媒体只是拿这事儿当作一个无伤大雅的骗局把戏来报道”，而且书的销量比真相曝光前翻了四倍。

　　贝内特凭借他的魅力凝聚了一个优秀的出版团队，吸引了一批著名的作家，创造了一个出版传奇。

　　作为一个出版人，我常常苦恼于国内的关于出版的业务书籍的空洞教条——看到人文社这套“出版人书系”时，我有一种惊喜的感觉。靠个人的实践积累经验是必要的，却也是远远不够的。贝内特的回忆录在出版方面起码给我们提供了下列诸多方面的借鉴。

　　如何塑造品牌。兰登书屋拥有许多富有生命力的品牌：“现代文库”、“佳酿丛书”、“铁锚书系”、“新生代丛书”、“里程碑丛书”——试让我解剖一下“现代文库”的运作，看看兰登是如何塑造和维护品牌的。1925年，贝内特和他的合作伙伴唐纳德以21.5万美元的价钱从贺拉斯·利弗莱特手里收购了“现代文库”。然后，他们剔除了某些不够水准的书籍，改造了丛书低劣的包装，重新设计“现代文库”的标记和有品位的书目。第二步，翻阅所有出版社书目，挑选想收入“现代文库”的图书品种，通过买进版权的方式扩大“现代文库”。第三步，通过多种形式，扩大文库的影响。包括与各地书店沟通、巡回演讲、做电视节目，等等。他们不断地推出“现代文库”的新品种，悉心呵护“现代文库”，使它成为兰登的基石，兰登的骄傲，兰登的品牌！而品牌的效应也是惊人的，许多作家都为他们的书能跻身“现代文库”之列而自豪，因为它是一个精美的书系，拥有许多重量级的作家，“作家会觉得如果他的书能进入‘现代文库’，就算功成名就了。”

　　对于“现代文库”如此，对于其他丛书也是如此。关于塑造品牌，贝内特有许多真知灼见：

　　“每一位受人尊敬的出版家都应该出版诗歌，甚至一些亏本的诗歌——出版诗歌为兰登书屋树立的威望也使我们得以在其他方面活跃起来，即发现年轻剧作家和从未出过书的美国新作家。”

　　“《尤利西斯》成为一本超级畅销书，我觉得部分原因是人们认为买这种书是时髦事，而且许多人只是为了买，而不是读。”

　　如何与作者、同行、媒体打交道。贝内特的乐观幽默的个性使他成为一个极富亲和力的人，他和他的作者往往都成为好朋友。

　　“显然，作家喜欢谈论自己，出版人要做的事就是让他说。”对于许多作家来说，有敏锐商业感觉和高贵文学品味的贝内特的确是一个极好的知音。同行是冤家，贝内特却把许多“冤家”变成合作伙伴。他与史密斯与哈斯出版社合并，从而得到福克纳等许多著名作家，从而使兰登成为一个真正重要的出版社。他作电视节目嘉宾，撰写专栏，使得兰登家喻户晓。如何为图书写宣传词。且看贝内特为格特鲁德·斯泰因的新书写的“出版者告白”：

　　这个位置通常用来简单介绍书的内容，但对这本书，我必须坦率地承认，我不知道斯泰因小姐在说什么。我连书名都看不懂。

　　我非常尊敬斯泰因小姐，也很喜欢出她的书，虽然大部分时候我看不懂她的思路。格特鲁德小姐告诉我，那是因为我是个笨蛋。

　　在斯泰因的这部新作品中，我发现我的一个搭档和我都成了书中的角色。我们俩都希望能看懂她怎么写我们。我们也希望她的忠实的读者看懂的能比我们更多！

　　贝内特·瑟夫(兰登书屋总裁)

　　原来书籍广告也可以这么有趣！不用板着脸孔，也不用声嘶力竭。

　　大约不用我再抄书了，这本书的魅力当然不只于此。也许出版人读了常有会心一笑的时刻，而对于一般读者来说，书里记录的著名作家德莱塞、尤金·奥尼尔、威廉·福克纳、詹姆斯·乔伊斯、杜鲁门·卡特等的趣闻轶事，则是精彩的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