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背后的酸楚

　　■书评

　　文／洪治纲

　　生活是经不起追问的。一些很简单的事情，倘若追问起来，便很复杂。譬如工作，有人说是谋生方式，有人说是自我价值实现的途径，有人说是个人寻求与社会沟通的手段——当然，也有人认为“工作着，是美丽的”，因为其中还包含了贡献。但是，读完程青的长篇新作《成人游戏》，我觉得，工作更像是一个心智、情感和伦理的演练场，一切难以言说的人性秉赋都在这里尽情地表演。它们不动声色却又风声鹤唳，平淡庸常却又风姿绰约，谨慎进取却又相互倾轧……每一个人都试图最大限度地迎合表演规则，而规则总在彼此的意料之外。

　　《成人游戏》说的是一个报社内部的故事。准确地说，是报社领导之间以及领导与雇员之间的种种纠葛。它涉及到权力、情感和利益，具备了一些“好看小说”中的重要元素。在前半部中，作者以总编徐达为中心，通过副总编温伯贤的猝死，拉开了这个“亚官场”的隐秘帷幕——温伯贤穿梭于家庭和情人之间，终因心力交瘁而死；徐达纵横于官场与名利之间，绞尽脑汁仍锒铛入狱；老马谨小慎微却还是弄巧成拙；沈旭东声东击西只为了复仇的快意；方文心用尽了心智，结果却让姜树柱老树开花……在权力的舞台上，他们费尽心机，努力让自己进入最理想的游戏状态，但各种看不见的潜规则，却又让他们适得其反。到了下半部，随着新总编梁文的上任，人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大环循。

　　游戏的存在当然离不开关系。《成人游戏》虽然说的是一种工作关系，但作者显然使“工作”赋予了更为诡秘的意义：它已游离于“事业”之外，成为利益分享和欲望满足的道具。由此，人们在工作中所形成的正常关系，也便迅速地转变成利益攫取、情感慰藉、意志操控和心智角逐的状态。正是这种特殊“关系”所建构出来的种种难以言说的规则，使人与人之间不可避免地进入了某种奇谲的生存境域。这种境域，概括地说，可以叫着“琢磨”。为了准确地捕捉别人的真实用意，每一个人都必须对别人的言行进行细细地“琢磨”——用心智、用情感、用利益、用计谋。“琢磨”准了，一路春风，如张帜和金丽；“琢磨”歪了，一败涂地，如李明亮和孙美美。它使一切表象的交流失去了单一的价值指向，“真实”永远处在迷雾深处。

　　记得史铁生曾说：“人是生存在关系之中的，意义产生于关系之中，世界是呈现于关系之中的。”他同时还强调，关系绝不是客观的呈现，而是主观的构成，小说家的任务就是让关系在自己的心中重新“编排并构成存在”。《成人游戏》立足于一个小小的单位，却通过对“工作关系”的巧妙营构，为我们画出了种种或无奈、或无趣、或感伤、或庸碌的生存图景。它让我们感到人生如戏，几分荒唐的背后，又隐隐地裸露出酸楚和疼痛。

　　《成人游戏》

　　程青著

　　作家出版社2007年1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