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呼万唤快出来，国有资产法”

　　近日，在南京举行的“2007城市国资论坛”上，国务院国资委研究中心咨询部部长张春晓一句话引起了全场共鸣:“我们国资委在做国有资产监管的时候一直在思考和苦恼，苦恼什么呢，我们无法可依。”多少年来，诸多法律问题不仅困扰着国资界，也同样地困扰着法律界。一些法律专家多年来致力于国有资产和法律研究，武汉大学教授、博导、物权法草案修改小组成员孟勤国即是其中的代表。在该论坛上，孟勤国的讲演屡次被雷动的掌声所打断。

　　记者：我们现在正在起草国有资产法，那么，国有资产法和物权法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有人认为，如果说物权法具有更多私法内容的话，那么国有资产法可能会具有较多的公法性质，是这样的吗？

　　孟勤国：国有资产法应该说是一个专门以国有资产的保护、监管为对象的法律，它跟物权法是一个相辅相成的关系，两者必须结合起来。公法与私法只是一个大致的分类，只是一个立法技术的问题。现在公私法融合是一个普遍的现象，不能说公法只是公法，私法只是私法。所以我们在制定国有资产法的时候，并不意味着不能有私法的内容。我在想，我们要通过国有资产法的制定，把物权法没有规定全的、没完善的私法的内容，在国有资产法里面规定清楚，形成相辅相成的关系。国有资产法应该以公法为主，以监督管理为主，同时融入私法的内容。

　　记者：具体地讲，怎样才能做到使国有资产法与物权法形成相辅相成的关系？

　　孟勤国：第一，国家要更多地从出资人，从股东的角度而不是从行政监督管理的角度对国有资产去监管。比如国有资产的转让必须要经过评估，这应该成为国资流通的限制性条件，物权法没有规定。但是，国资的转让不能套用一般主体的转让，因为国资在转让中容易被损坏，所以这应该在国有资产法中做出规定。第二，国家对管理国有资产的人的监管。所以在国有资产法律上我们应该明确有两种监管，一种是公法意义上的监管，一种是私法意义上监管，我们的重点要更多落实到私法意义上的监管，也就是说作为国有资产的所有权人，我们国家特别是我们国资委，作为出资人，他行使的监管更多的是私法意义上的监管。国有资产法只有公私法兼顾才能与物权法形成相辅相成的关系。

　　另外，国有资产法在立法级别上要提高到和物权法同样的层次，才会有同等的法律效力。一旦立法级别过低，司法实践中将会出现用物权法的规定来否定国有资产法规定的情况。

　　记者：国资委在未来国有资产法中处于什么地位，多年来一直是一个讨论的热点，您怎么看待国资委的地位？

　　孟勤国：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的看法是必须确立国资委的强势地位。

　　庞大的国有资产没有一个强势的管理人，会导致资产的流失。国务院授权国资委履行出资人的职责，从出资人的角度要确立国资委的强势地位，任何投资者对他的企业都是要进行控制的。现在国资委的地位受到了学界和企业界的挑战，经常有人说，国资委是一个行政机构，你就不应该怎么怎么，这是一种没有前提的判断，按照这种前提推论，国务院也不能管理国有资产，因为国务院也是一个行政机关。国资委既然是一个出资人的地位，就必须是一个强势地位，这个“强势地位”是指作为股东的强势，凭股份说话的强势，积极有效地管理国资的强势。只有强势地位才能管好整个国有资产。

　　记者：听说在物权法立法过程中曾经讨论过一个问题，由谁代表国家行使所有权，有人提出不能由国务院代表，应该全国人大来代表。对此，您如何看待，在国有资产法的制定中是否也有这样的争论？

　　孟勤国：这种观点看上去很有道理，国有资产是全民的，全国人大也是代表全民的，国务院只是行政机构，没有代表性，而且由此可能导致行政权力过大。这种观点看上去很公平，但实际上隐含着什么东西呢，削弱了国有资产监管的效率。全国人大不可能天天开会，不是每天都可以去监管的，国务院效率高，而提高效率是国有资产增值保值的必要前提，效率低下必然导致监管失控。物权法已经确立由国务院代表国家行使所有权，在国有资产法中也应该坚持这一点。

　　记者：近年来对国有资产内容的争议不断升温，国有资产到底只包括经营性资产，还是也包括非经营性资产？国有资产法将会做如何规定？

　　孟勤国：在我的课题里面，对国有资产作了广泛的解释，把非经营性资产包括在内。现在，非经营性的国有资产的流失是相当严重的，广东省一年补贴3500万元给省政府的幼儿园，还堂而皇之地纳入预算，交给人大去审议，可见国有资产已流失到熟视无睹、司空见惯的地步了。所以，非经营性的国有资产的占有和使用必须有一个规矩，要有正当性和合理性，首先是正当性。广东那样做就是不正当的，是用纳税人的钱，用公共财政的钱给少数干部谋福利，要补贴就应该给所有的幼儿园补贴。再如公车消耗，实际上是国有资产的严重流失。

　　所以，一定要把非经营性国有资产纳入国有资产法中去，否则将是一个很大的漏洞。

　　记者：国有资产立法何时提出，现在进行到什么阶段了，还存在什么争议和障碍？预计到什么时候可以出台？

　　孟勤国：如果没记错，12年前国有资产立法就列入立法规划了，但是一直到去年物权法立法过程中，对国有资产的保护形成争议焦点，要把它从物权法推到国有资产法中去，这才意识到国有资产法的重要性。2006年，全国人大专门成立了一个小组来抓国有资产法的立法工作。但是，旷日持久的争论影响了立法的进行，每次一说讨论，就有十几个难题跑出来，为此争论不休，到现在连个大纲都没有。如果再这样讨论下去，我想10年也出不来。因此，当务之急，立法机关应该在统一认识的基础上加快步伐，先拿个稿子出来，甚至可以委托几个大学弄专家建议稿，有了稿子，才能讨论。否则再过10年、8年，国有资产更流失得差不多了。

　　12年了，连个稿子都没有，到底是写不出来，还是指导思想的问题？我认为是思想问题。各级领导应明确中国是不可能没有国资的，而有国资是不能不去管理的，国有资产不同于其他资产，玩忽职守和吃里扒外会造成它的流失，所以国有资产应特别立法。

　　制定国有资产法还有一个最大的功能是可以遏制腐败。我们腐败的根源是在国有资产这一块，挥霍国家的是不心疼的，而私人的总是会心疼的。所以总而言之，制定国有资产法是我们保护国有资产的一个重大的举措。物权法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你说它好也很好，说它有缺陷也很多，短时期修改不容易，更多的是希望国有资产法能弥补物权法的一些内在缺陷，千呼万唤国有资产法尽快出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