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旬伉俪演绎“但求同日死”

　　九旬伉俪演绎“但求同日死”

　　老教师张震欧和朱蕙纕4天内相继离世，遗体告别仪式今日在广州殡仪馆同时举行

　　记录生命 每个生命都是值得怀念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朱蕙纕写在老伴去世前夕

　　■逝者

　　张震欧

　　出生时间：1918年8月7日

　　去世时间：2007年8月21日

　　生前职务：广东省教育学院中文系副教授

　　享年：90岁

　　朱蕙纕(张震欧的妻子)

　　出生时间：1917年2月7日

　　去世时间：2007年8月25日

　　生前职务：广州执信中学历史教师

　　享年：91岁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是每一对恩爱夫妇向往的境界。广州一对九旬夫妇张震欧与朱蕙纕，虽不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但他们离世时间前后仅隔4天。

　　今年8月21日，90岁的张震欧因病在广州辞世。儿女们原定在8月25日下午为他举行告别仪式，就在这天早上8点，张震欧的夫人、91岁的朱蕙纕也安然追随而去。

　　今天(30日)下午4点，二老的告别仪式将在广州殡仪馆青松厅同时举行。

　　爱意从测验题开始

　　1937年，广东省立勷勤大学教育学院(现华南师范大学)因战乱迁至广西梧州。也正是这一年，在这所学校同念文史系的学生张震欧与朱蕙纕悄悄埋下了爱情种子。

　　张震欧的一手好字令朱蕙纕爱慕不已，张震欧喜欢活泼的朱蕙纕。校友关景霞至今记得，当年，张震欧常去宿舍找朱蕙纕，两人坐在床头叽叽咕咕，一聊就是大半天。

　　翻开朱蕙纕求学时代的日记本，一则日记记录了她与张震欧爱情萌芽时的甜蜜细节。

　　“震欧自从看过一篇关于爱情的测验后，每天都问我这问我那。什么每天醒来时是不是想念他(她)？是不是愿意节省一切费用而把钱用在她(他)身上？愿意牺牲你宝贵的生命为她(他)否？十多条过分惊人听闻的问话。天下的有情人，相信是乐得去测验测验的。当我尝着初恋美酒的一刹那，也许会符合其中的若干条……”

　　1942年，张震欧与朱蕙纕结婚，从此开始了大半个世纪的相守相伴。

　　争吵由万卷书引发

　　在儿女眼中，张震欧内敛，喜静，书生气十足；朱蕙纕张扬，好动，到晚年还是个时髦老太，二老也会为日常琐事磕磕绊绊。

　　张震欧一生视书如命。儿子张伟中说，父亲毕生积蓄几乎都用来买书。在他50多平方米的斗室里，除了厨房、厕所，目光所及摆的几乎都是书。父亲病危卧床时，还写下“百年老屋依然在，万卷书诗付与谁？”的诗句。

　　书，是张震欧与朱蕙纕两口子绊嘴的主要导火索。原来，“文革”期间，张震欧被关进“牛棚”。因上头有令，紧急疏散，朱蕙纕为了减少搬家的负担，找了个收买佬，把丈夫的书卖了一大部分。

　　张震欧“解放”回家后一看最心爱的书都不见了，当即大怒。在张伟中的印象中，这是父母间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默契在点滴中积累

　　朱蕙纕爱穿鲜艳的花衣裳，爱系丝巾戴珍珠项链，喜欢学生送她的法国香水。孙女张薇说，每次出门，祖母必花近一小时梳洗打扮。祖母还自己种了很多芦荟，用来祛除脸上的老年斑。这个活泼祖母跟孙女一样喜欢黎明、郭富城、林志颖，追着看他们的戏。祖母还曾抱着史努比布娃娃睡觉。

　　对于朱蕙纕的爱时髦、追偶像，张震欧既不表示极力欣赏，也不强烈反对。妻子对镜打扮，他总是在一旁静静地看书等候，也不加点评。等妻子忙毕，一声“走吧”，两人便并肩走出家门。“他们之间很默契。”朱蕙纕的学生周少英说。

　　周少英说，从“文革”末期开始，学生们每年都给两人过生日。朱蕙纕过生日的时候，张震欧特地腾出一间房，让妻子与学生们瞎闹，自己则拎着报纸坐在门口看，有时还一个人出去兜兜圈。

　　深情在病榻前蔓延

　　前几年，朱蕙纕卧床病了8个月，张震欧不顾年事已高，亲自帮妻子打洗脸水、洗脚水，每天早上都帮她挤好牙膏。

　　两年前，张震欧不慎烫伤入院，因年事已高，中风、肺炎等疾病接踵而来。张伟中说，母亲的腰部骨质疏松，但她还常坐着轮椅去探望父亲。起初，张震欧并不希望妻子如此辛劳，每次她来故意闭着眼睛，不理不睬；后来病情加重，一日不见妻子他便坐卧不安。每回朱蕙纕靠在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国家大事，已不能言语的张震欧就专注地望着妻子。

　　悲痛在静默里集聚

　　去年4月，张震欧一度病危。朱蕙纕在医院里号啕大哭。“如果他去了，我也要跟着去。”

　　今年8月，女儿告诉朱蕙纕，父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8月16日，朱蕙纕与张震欧见了最后一面。朱蕙纕帮张震欧梳了头，聊了两个多小时。出来后，朱蕙纕对女儿说“就这样留下一个最美好的印象吧。”

　　8月21日，暴风雨交加。儿女们晚上归来，小心翼翼地说出父亲离去的噩耗，朱蕙纕没有掉一滴泪。她的平静，让儿孙们吃惊。

　　接下来的两三天，围绕要不要在报纸刊登张震欧的讣告，朱蕙纕与儿女们产生分歧。儿女们认为，父亲一向低调，生前还交代死后不要张扬；而朱蕙纕却认为，应该登讣告通知丈夫的学生。那几天，她还平静地接待一拨拨上门慰问的亲友。

　　8月25日早上6点，朱蕙纕起床后满头大汗。8点，就在儿女商谈当天下午办理父亲告别仪式事宜时，朱蕙纕悄悄地走了。

　　在整理老人的遗物时，儿女们发现在朱蕙纕常用的那本笔记本中，有一页上写着一段关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文字，页末写着“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几个字。

　　本报记者 许黎娜 邱永芬

　　图：

　　1949年，张震欧与朱蕙纕与三女一子摄于执信中学图书馆前。

　　2004年，结婚62年的张震欧与朱蕙纕合影留念。

　　（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