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产女枭（二十一）

　　这是一个现代社会人性与欲望绞杀、善良与邪恶的缠斗的故事。

　　商场、情场、官场；人格、人性、人情；金钱美女、醇酒妇人；巨商大贾的经济危机、投机小人的三年好运……所有这些，投射出一个现代经济社会的缩影，展示了商品经济走向成熟期的各种人物、特别是追逐名利的人物带有悲剧色彩的命运。

　　■老闵的身子晃了晃，软肋上挨了一拳似的，表情也有些痛苦，但他点了头，而且点得很庄严，让人想到了郑重的承诺。

　　夏倩舒认识了熊清我，马宝财闻听十分振奋，二人商量，该给熊清我送上一件礼物。马宝财咨询了廉老，并把购买礼物的任务交给了廉老。廉老找到已经在文化街开店经营古董的闵三甲。

　　闵三甲故意绷了两天，约来廉老，喜滋滋地说我还真没白忙活，总算踅摸到您需要的东西了。撩开墙上一轴垂及地面的山水画，老闵钻进暗室，从里面抱出个小石碑样的东西。廉老戴上老花镜，见浅黄色的木座上卡着块花花绿绿的石板，上面雕刻着梅花和喜鹊，既无珠光，也无宝气，未曾说话，已透出些许失望。

　　看廉老懵懂，老闵的语气变得极为庄重，说这叫喜上眉梢俏色插屏，是旷世奇珍。奇指的是它制作得巧夺天工，珍指的是它稀有贵重。老年间传下来的这类题材的插屏，都是两只喜鹊一株梅，这一座梅分三色，鹊有三只。屏座是用绝迹多年的金丝楠木制成的，画面是一整块南阳古玉，艺人因材施艺，神乎其技，十分难得……

　　老闵是专家，他这么不吝溢美之词，廉老只有相信的份，不由得对这个宝贝另眼相看。镇住了廉老，老闵还嫌不够，说您看这三只喜鹊像不像是一家子——中间的是丈夫，右边的是妻子，左边的是小妾。妻妾好像正在争吵，老公夹在中间，谁也惹不起，只好怂头日脑地保持中立，太有意思了。老闵说罢，自己笑了起来。廉老盯了一会插屏，有不同看法——怎见得它们就是一夫一妻一妾的关系，怎见得它们不是在搞三角恋爱？

　　心里这么想着，廉老并没有说出来。自己的解读似嫌荒诞，但更值得玩味，更有故事性更有刺激性，更符合时下的世风世情，更符合人们的心理需要。——赞同老闵的解释，那就砸了。这物件是买来做礼品用的，妻啊妾的，有送这种玩意儿的吗？

　　廉老现在关心的是这座插屏的历史价值，如果够得上清中期，附加上自己新颖的解读，送到熊清我的府上，应该胜得过老桌子旧椅子。

　　插屏上没有落款，廉老无从推断它的年代。老闵则说得十分肯定：明代万历年间的东西，错不了的。还有，金丝楠木的底座儿，儒雅舒展，也是典型的明代风格。清代摆件的底座儿多用紫檀花梨，不用金丝楠木。

　　有这么充分的证据证明插屏有四百年以上的历史，廉老所关心的就剩价格了。他还没想好怎么说，老闵开口了，说插屏是朋友放在他这代卖的，要价太高，只是请廉老随便看看。他替廉老踅摸的是另外一座，东西也不错，但价钱要实惠多了。

　　不一会，老闵又从暗室里抱出一座晚清的黄杨木插屏，上面镶嵌的是吉祥八宝。两座插屏放在一块，高下立现，单说时间的长短，就无可比之处。另外，吉祥八宝怎么能跟喜鹊的三角恋爱相提并论呢。

　　廉老硬邦邦地扔出一句话：我看中这座大明朝的了。老闵嘬了下牙花子，拿出一份浑阳汉唐拍卖公司去年印的拍卖册页，指着一座标明是明代的插屏给廉老看。看了起拍价，廉老傻了，一株红梅两只喜鹊就60万元，老闵的这座是三色梅，喜鹊也是三只，钱只能多不能少，马宝财送礼，肯花这么大的价钱吗？

　　二人脸对脸地相持了一会，老闵像上回出让曾国藩印章时一样，又一次表现出了友谊第一：廉秘书长您别为难，价钱由您定，朋友那里我去做工作。您是受人之托，您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大家都是朋友，没有商量不通的。

　　廉老把心一横，说20万元吧。老闵的身子晃了晃，软肋上挨了一拳似的，表情也有些痛苦，但他点了头，而且点得很庄严，让人想到了郑重的承诺。

　　廉老拿着册页兴冲冲地去找马宝财。只有马宝财点了头，他才算干成了这桩既有功劳又有收益的差事。

　　送客回来，老闵拿出一瓶核桃油，想把插屏再擦拭一遍，这份心情有点像父母精心打扮即将要出嫁的女儿。确切地说，他就是这座插屏的父母。没有他的慧眼识宝，没有他的创造性劳动，世界上就不存在这座插屏。

　　插屏的石刻部分是老闵逛鬼市“淘”来的。那天他看中了一块石板，几番讨价还价，二百五成交。临走的时候，老闵给贩子留下一句话：再有这样的石板给我留着，还是二百五，浑阳没人出这么好的价钱了。

　　老闵把石板抱回家，齐着通天裂锯掉了右边的一部分，损失了一块太湖石和一蓬草，画面倒少了一些匠气，突出了喜鹊和梅花。四个边也做了加工，见棱见角了。贩子终究是外行，南阳古玉卖了个石头价，不折不扣的二百五。

　　苦思冥想之后，老闵请来木器厂退休的老师傅，用他储存的金丝楠木，制作了一架明式插屏底座，做了旧，配上石刻画，珠联璧合浑然一体，说它是真古董，就是真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