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的墨脱（图）

　　摄影／写文 卢广

　　西藏墨脱——我国目前唯一一个不通公路的县城。由于高山和峡谷的阻隔，只有夏季融雪的几个月里才能接触到外界。这里所需的生活物资要靠人背马驮的原始方式从外界运进，约100公里的崎岖山路维系着当地的经济命脉。

　　2007年8月23日，西藏墨脱县德兴乡、背崩乡的村民忙碌着从米林县派镇搬运上级政府分配的50吨货物。由于还未通公路，从派镇到背崩乡约100公里的路程，全得靠人背马驮，两个乡年轻力壮的村民全部投入，也要15天左右才能运完。

　　墨脱地处雅鲁藏布江下游，由于高山和峡谷的阻隔，只有夏季融雪的几个月里才能接触到外界，是我国目前唯一一个不通公路的县。最近几十年间，政府曾投资数千万元开山筑路，但均被一次次的塌方、滑坡、泥石流破坏。

　　当地村民的现金收入寥寥无几，主要依靠每年给政府部门运输物资赚点钱，政府部门把所需物资分配到各个村庄。担任运输任务的主要是当地的门巴族、珞巴族、藏族村民，成百上千吨的物资，包括粮食、药品、盖房用的钢筋水泥等就是靠背夫的双肩背进去的。

　　5月中旬是开山的日子，村民可安全翻越多雄拉山、嘎隆拉山。德兴乡那东村的白玛贡桑今年10岁，在家里是老大，还有两个弟弟。父亲准备带他走出大山，到林芝八一镇购买家里所需用品。在当地，男孩12岁就要背货赚钱，父亲为锻炼孩子，也让他认识认识出山的道路。

　　早晨天还没亮，母亲就起床做饭了，平时家里吃的是苞谷饭，今天母亲特意做了白米饭。一年一次的出山购买生活用品，对一个家庭来说是一件大事，一家人一年的生活所需物品就靠这次购回，而且一次出山需要少则八九天，多则二十多天的时间才能回家。丈夫、孩子要出远门了，应当做最好吃的，还要用芭蕉叶把米饭包起来，再带上一些自家酿的黄酒在路上吃。出门前，母亲看着长大的孩子，叮嘱丈夫少喝点酒，早日平安归来。

　　从那东村到米林县派镇需要走4天的路，派镇是到墨脱路上的物资中转站，虽然货物很多，但价格还是比外面贵，很多人宁愿到更远的林芝八一镇购货。

　　山路崎岖，森林密不透风，闷热至极，穿行在山地温带针叶阔叶混交林中，时而下雨时而露出一缕阳光。翻越海拔4200米的多雄拉山垭口时，茫茫的雪山云雾缭绕，能见度极低，八九级的大风刮得呼呼作响，使得几米开外的说话声都听不清，若一下起雨来，不是冰雹就是雪，气温非常低。一路上可以看到一堆堆牲畜累死后的遗骨，触目惊心。

　　每年8月份，在各村长的带领下，12~45岁的青壮年都会加入运输的队伍。货物运进墨脱县有两条线路，一条是从“80公里”货物转运站到县城，路程62公里；另一条是米林县派镇货物转运站到背崩乡，路程100公里。每条线路都有上千村民，几百匹马投入运输，他们翻越多雄拉山，穿越原始森林，走过紧临深渊的老虎嘴，冲出蚂蟥山，躲避泥石流，来回需要7天。12岁的孩子能背20~30公斤，大人能背30~50公斤，牲畜能驮50~80公斤，每公斤有8元钱的回报。一年来，村民就依靠这点钱解决油盐及生活必需品的开支，赚得多一点时，还能给孩子添一些衣服。

　　这是一条非常艰苦、危险的道路，每年的雪崩、泥石流不断，人畜摔下山崖的事情时有发生。2005年12月初，墨脱县34名群众从波密县采购生活用品，返回途中翻越嘎隆拉山时，突然发生雪崩，7人失踪，1人受重伤，其余26名脱险的村民只能重新撤回波密县。他们在波密过年，直到第二年的5月开山时才回家和家人团聚。2006年8月中旬有两位村民从“80公里”处背货，走到85公里地段时遭遇泥石流，来不及躲避，被石头砸死。老虎嘴大峡谷的绝壁中开凿出一条小路，这一段极其危险，每一个背夫经过此地都特别小心。有一次地东村村民牵着马驮货物时，货物太大撞到了岩石，马掉进了万丈深渊，人也被马绳带入多雄拉河。

　　第一次走出大山的白玛贡桑，第一次坐上汽车，第一次走进宽广的大街，第一次看到琳琅满目的商品，特别是儿童玩具，小飞机、小火车、小汽车、小手枪，样样都爱不释手。在八一镇住了两个晚上，要买的东西都买了，白玛贡桑的父亲还特意花100元买了一台“威锋”牌的8英寸黑白电视机。父亲买电视机是为了让孩子们多长点见识，还可以从电视里学普通话。父亲还为儿子买了一条新裤子和一把口琴，给其他孩子买了一把小手枪和一包糖果。白玛贡桑把口琴如获至宝的藏在口袋里，不时拿出来吹几下。虽然吹不出什么旋律，父亲听了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返回的路上，白玛贡桑在翻越多雄拉山时摔倒了，头晕、呕吐，浑身无力地躺在拉格的驿站。一整天了，他一点东西都没吃，也没有药。儿子在床上呻吟着，父亲坐在孩子身边不断地喝闷酒，没有办法让孩子消除痛苦。

　　白玛贡桑非常依恋城里的生活，他说：“等我长大，那时候公路也应该通了，我一定要开汽车，把家里人都接到大城市里来。”

　　▲茂密、潮湿的森林里，背夫被雨淋得浑身湿透。

　　▲背夫小心翼翼地通过一处陡坡。

　　▲2007年7月7日，多雄拉山的雪刚刚开始融化，运输队的人马即将翻越山口，八九级的大风吹得人都站不稳。

　　▲海拔2000米左右的地方，是蚂蟥最多的地段。虽然把裤脚扎得严严实实，但稍不注意蚂蟥就会爬到手上、头上吸血，当地人已习以为常了。

　　▲地东村村民苗姆今年30岁，她在拉格开店已七年了。这里是背夫们的驿站。

　　▲路边，牲畜死后的遗骨。村民叹息，一年不知有多少马和骡子死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