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弹簧

　　说是匆匆，只因那时陈连义正在忙几件案子，长假对他的意义，也就是仓促回家看上几眼，和亲人互相叮嘱几句。在这种情况下，与陈连义的会面安能悠然？只有一顿饭——既是接风又是送行——和饭后的几句闲聊。

　　筷子是陈连义的体貌带给我的最初联想。陈连义高，而且瘦。高不是特别的高，瘦却是特别的瘦，令人牵挂的瘦。他说他上大学的时候就很瘦，那已经是1987年以前的事了。1987年他大学毕业到了河北省衡水市检察院。人一工作就发福，这是多数人从学校到机关的“自然现象”。可陈连义没有，20年如一地瘦了下来。

　　他的瘦拜常年的胃病所赐。胃病是长年累月饮食不规律的结果。其实陈连义是个很讲究规矩的人，所以办过的案子都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从市级到国家级的荣誉也获得了一大串。在案子不多、工作不是很忙的时候，陈连义是很注意自己的三餐饮食的。可是一上大案，一打会战，就规律不起来了，因为案情发展是没有规律的，办案期限是不等人的。2005年，他主办的李海涛等21人黑社会性质犯罪组织案，庭审时间持续了一整天，直到凌晨才结束。前些日子，他们刚刚诉出了一起涉嫌偷税骗税案，庭审从早上开始，中午也没休息，到下午4点多，检察官们才走出法院。陈连义说当时又累又饿，自己的心跳从平常的每分钟80次长到了100多次。为了“犒劳”大伙，他从街边的熟食店里买来了烧鸡，别人都吃得挺香，就他自己吃不下去，胃里起腻。这样的例子陈连义可以说出一大串，当不规律成为一种规律的时候，胃病的出现也就不奇怪了。陈连义说，在公诉人常患的“职业病”里，胃病是出现几率最高的一种。

　　公诉人的压力大，工作量大只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庭上可能出现的变故是很难预料的。有一个案子虽然过去了很多年，陈连义依然记得很清楚。那是一起某村支书涉嫌贪污案。在庭审时，被告人翻供，并且提出了请4个证人出庭作证。证人中有审理此案的法院纪检组长，有被告人所在乡的一名副乡长，还有一名是他所在村的老治保委员。检察官原来也走访过他们，有的也取了证言，可是取过证的当庭翻了证。那时候还没有监控设备，法官一般更倾向于采信当庭的证言，作为公诉人的陈连义当时的压力可想而知。

　　证人一一上庭，陈连义镇定心神，一一回应。比如老治保委员上庭后，陈连义询问之后陈述：“证人连自己的年龄、属相都记不清了，唯独对这件事的细节记得这么清楚，这不正常。而且，证人与被告人关系不一般，建议法庭对证人的证言不予采信。”

　　法庭采纳了陈连义的质证意见，案子顺利审结了，陈连义的心情却一直轻松不下来。为了应对压力，他只有不断压缩自己，增强反弹力。更细致地审卷，更扎实地调查，更缜密地推理，陈连义的工作更忙碌，更繁冗。他是衡水市检察院重建后引进的第一个法律本科毕业的大学生，但他还是不敢懈怠，业余时间读书，作笔记，工作间隙写写心得，竟也有几十篇的文章成了铅字。做了处长以后，带出了一个连年受表彰的先进集体。

　　压力越大，反弹力越大，这不就是弹簧的原理吗？

　　（郑博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