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造像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0月19日02:06 正义网-检察日报

  到山东,几次过潍坊,总想去青州。

  青州是小城,可在古代,“月儿弯弯照九州”,青州是九州之一,名声可谓显赫。想去青州,是想看龙兴寺遗址发掘出土的窖藏佛像。仿佛有十年,一想起在电视上看到的造像,就有种奇异感。说不清是为什么。

  去过云岗、到过龙门,大足石窟也曾光顾,站在巨大石窟佛像前的兴奋,总没像看青州佛像那样怦然心动,那种震撼。

  没人说清龙兴古寺的香火绵延了多少年。倘不是机缘凑巧,深埋地下的400余尊佛像,恐怕永远湮没不闻。出土的那一刻,人们惊呆了。佛像彩绘如新,甚至金光璀璨,虽然已残缺不整,可神态却端庄雍容,栩栩如生。造像大都完成于公元五世纪到六世纪,那是战乱频仍的年代,动荡是魏晋南北朝时的特点。面对默然无语的佛像,考古学家推测,焚毁和被埋葬,怕是因战争而起,不然就是和历史上统治者的灭佛有关。

  我对佛像的身世自然也感兴趣,它们何以出现又突然消失,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但我不是研究者,我只有庆幸,佛像能重见天日,从远古的尘埃中走来,璨然于今天,说明它们和我们有缘。让我们得见它们的容貌,领略这些秀骨清像的智者们,已是福分不浅。

  我不是佛教的信徒,但我尊重信佛的人。虔诚有多种的选择,我以为有信仰和没信仰,区别在于人是否向善。善良的人,佛即在心。不必焚香,也无需叩拜,你的作为,佛看得见,身边的人也看得见。因此,我一直把佛当常人看,把佛事当家事来看。它们不是高不可攀,也非仰不可及,而是与人心心相通,倏然便在眼前。

  姥姥是信佛的。小时候见她在小铜佛前念念有词,常不知深浅去捣乱。姥姥的小铜佛是鎏金的,被她用手绢擦拭得斑斑驳驳。小铜佛是带背屏的那种,有一圈火焰纹饰,佛就端坐在莲花上,慈眉善目,一派安然。姥姥说这是观世音。论地位,菩萨在佛之下,在罗汉之上,观世音之外还有文殊、普贤和地藏菩萨,它们都是救人于苦海,渡人到彼岸的。姥姥还告我,佛不戴帽,头上全是小卷毛,菩萨戴冠,是雕镂精美的莲花宝冠,而罗汉则与剃度的和尚差不多……

  佛教自印度传入中土,造像的历史就开始了。青州出土的佛像是很中国化的,不高大魁伟,似人而非神。它们身材单薄,双肩低垂,颧骨微凸,是典型的汉人体态。这就更拉近了与我们的距离。记得在四川青城山,路边有一石刻作坊。石匠的功夫极好,尤其是雕观音。那天有雨,淅淅沥沥。坐在檐下看师傅一錾一凿,叮叮当当,一块黑色的石头便活了。我说我喜欢。师傅眯眼看我,半晌,递过来,意思是说这是半成品。我说我知道,我就要它。雕像是唐代风格,宽额广颐,褒衣博带,璎珞满身,雍容大度,像是数珠手观音,我在大足石窟见过。不同的是,这尊高不盈尺的菩萨更世俗化,更有女人味儿,更可亲可爱……

  记得在山西晋祠,在圣母殿,对殿中凤冠蟒袍的圣母娘娘没印象,却对伫立两侧的侍女过目不忘。她们神态各异,一颦一笑,那落寞的神情,那种矜持,或凝眉沉思……真的是口含娇,目传情……看青州佛像,一下子就想到了她们。青州的佛像极像凡间的世俗女子。据说晋祠圣母殿的彩塑是出自宋人之手,数登峰造极之作。说来耐人寻味,宋朝虽不敌北方的辽金,被草原民族欺负得够呛,可它却是最开放、最开明,经济和文化也是最昌盛的朝代。宋朝人会生活懂生活。这是很有意思的现象。

  最大的遗憾是没去过敦煌。听说敦煌石窟壁画有“美人菩萨”,美人有多美,我看过介绍,说美人面庞秀丽,娴雅文静,尤其是“美而不媚”。审美是有标准的,给佛造像更要有法度。菩萨美丽,却不能妖娆,法像庄严,要美而不艳,很难。如何处理好两者的关系,我觉得,青州佛像是个范例。文学家塑造形象靠语言,雕塑家的作品靠斧凿,前者要人联想,后者虽直观,却也要给人想象的空间。青州的佛像就有这样的魅力,让人浮想联翩。我所以在电视上看到它们激动不已,原因也正在这里。

  在青州老街,见一尊石雕佛像的复制品,是菩萨造像,亭亭玉立,眉目含情,做工极精,造型极美,见我爱不释手,朋友劝说,太重了,还要赶路,不好拿……可我还是毫不犹豫地从店主手里接过来。佛像既和我有缘,有缘就不该错过。

  写这篇小文时,佛像就立在写字台一角。望着它,似有灵犀一点……

吴志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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